最後四個字,字字森涼,像是從牙齒間磨出,帶著血腥的氣息,大殿內的紗幔輕輕的擺動,仿佛聽到那薄薄的光潤的紗滑過雕刻著精致花紋的梁柱的聲音。
冷亦修和梁敬堯站在大殿下麵的小廣場上,兩隊禁軍挺拔而立,手中的長槍槍尖冒著森冷的光,嫣紅的槍纓在空中飄蕩似飄動的血,周圍寂靜卻透著肅殺。
兩個人站在一棵巨大的香樟樹下,綠樹如傘,擋住大部分的投射過來的光線,淡淡的光影籠罩在兩個人的身上,卻擋不住眼睛裏的光芒閃動。
“寧王殿下,老朽多謝……”梁敬堯第一次由衷的說道。
“老大人切莫多禮,折煞本王了,”冷亦修擋住他的話,“本王也是不忍看老大人為此事鬱鬱不得舒懷,此事了結,也算是了了老大人一樁心事,但願以後還要保重身體才是。”
梁敬堯的心中一暖,這些年來他聽過的恭維話自然不少,但是他聽得出,冷亦修此時說的,是真心話,他此話中並沒有什麼功利,隻是像一個晚輩對自己尊敬的長輩切切關懷。
他正想著幾句什麼,突然見遠處有兩個婆子架著一個女子向宮門的方向而去,看著來路的方向像是從後宮出來的,那個女子隱約還在喊著什麼。
梁敬堯和冷亦修互相對視了一眼,憑直覺都感到這裏麵肯定有什麼事情發生,便都提了袍子快步向著那邊而去。
兩個婆子架著那個女子走得並不快,冷亦修和梁敬堯很快追上,從兩個婆子的服飾和腰牌來看,冷亦修很快認出,她們是韋貴妃宮裏的人。
想到容溪今日也在那裏,冷亦修的眉心一跳,不禁問道:“怎麼回事?”
那兩個婆子自然也是識得冷亦修的,見是他急忙行了禮,一鬆開手那女子便想跑,又急忙拉了回來,這才手忙腳亂的說道:“回王爺的話,這位是秋大人府上的蔡小姐,因為犯了病,老奴等奉了貴妃娘娘的令把她送出宮去。”
“犯了病?”冷亦修微微一詫,他目光轉向蔡婭,此女子的臉色通紅,額角有微微的汗意,一雙眼睛中雖然有怒氣有惶恐,但卻是清明的。
這……怎麼也不像是有一個有病的人吧?而且,這兩個婆子說著蔡婭有病,手腳上卻並不溫柔,粗大的手指用了幾分的力冷亦修看得清清楚楚,想來她們所說的“病”,應該就是指的精神方麵的了。
“是的,”一個婆子急忙說道:“是王妃說的,這個蔡小姐在貴妃娘娘的麵前胡說一氣,王妃覺得奇怪,便好心為她把了把脈,這一看之下才知道原來她是有病,所以……”
婆子的話還沒有說完,蔡婭就又尖叫了一聲,“胡說!我沒有病,根本沒有病!”
蔡婭看著眼前的冷亦修,那一身的煙灰色錦袍波光閃動,烏發如綢束在白玉冤中,一雙眼睛清淩淩的看來,如帶著冷風的箭,帶著不怒自威的王者之氣,著實讓她的心狂跳不已。
而她最為惱恨和後悔的是,她卻是以現在的這種狀態出現在冷亦修的麵前,頭發散亂,頭飾也七零八落,衣裙的下擺上布滿了深深淺淺的腳印,腳上的繡花鞋也早已經麵目全非,左腳上的毛絨繡球還丟了一個,袖口也被扯破了,露出裏麵的中衣。
她記得自己之前最落魄的時候也沒有到這種地步,至少還是幹淨整潔的,而現在……她氣得直欲發狂尖叫。
“王爺,您看,瘋……病成這樣還吵著自己沒有病,這不是有病是什麼?”婆子不滿的說道,這蔡小姐也是會幾下武的,弄住她也不太容易,著實費了一番力氣,身上都汗了粘膩的汗。
冷亦修聽說是容溪說的,眼底深處的光芒一閃,隨即擺了擺手說道:“既然王妃已經把過脈,那便按照吩咐去做吧,母妃和王妃那裏,本王自然會你們兩個人請功。”
“是,是!多謝王爺,多謝王爺!”兩個婆子立即喜不自勝,連眉梢都帶了喜色,“老奴定當盡力當好差事。”
冷亦修點了點頭,兩個嬤嬤的心花怒放,心中對此差事的抱怨也早已經隨著冷亦修的話而一掃而空,消失不見,疲憊的神色退去,隻餘下望向蔡婭時的狠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