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溪清楚的看到冷亦修遞過來的手,那指尖在風中微微顫了顫,然後僵在即將觸到自己衣角的地方。
然後,他霍然回首。
一個女子站在月光下,她輕輕的昂著小臉,肌膚如雪,清亮的月光中更添了幾分銀質的光輝,眉毛如遠山,畫的是時下最時興的眉色,一雙眼睛清盈如水,眼底散發出熱切而驚喜的光,正在灼灼的盯著冷亦修看,仿佛這天地之間,除了冷亦修再也沒有其它的人和物。
她穿了一件桃紅色的夏衣,上麵繡著精致的桃花,朵朵瓣瓣,讓人恍惚間看到了春光四射的春天,隻是衣角和鞋子上有些塵土,她的手裏還挽著一個包袱,看起來像是走了很遠的路。
容秋。
容溪微微眯了眯眸子,她一眼就看出這個女人眼中的精明算計,隻是事不關已,她隻是抿著嘴唇沒有說話,冷亦修的手指一直僵在那裏,容溪也不再等候,輕輕一躍,從馬上跳了下來。
容秋卻迎著冷亦修的目光,臉上盡是激動和委屈之態,她輕輕上前一線,姿態宛如風中拂柳,聲音更加低婉如風輕聲嗚咽,“修……”
容溪正在跨過門檻的步子微微一滯,一陣風迎麵撲來,溫溫的暖意讓她的心間升起莫名的煩躁,不過一瞬,她重新邁著步子,飛快的向著自己的紅袖苑走去。
冷亦修聽到她的腳步聲,急忙回過頭去看,卻發現在自己失神的一那一刹那,馬背上已經空空如也,唯有自己的手指還僵在那裏。
他輕輕的抽了一口氣,慢慢的收回自己的手指,緊而緩慢的握起拳,指尖一陣滲骨的涼。
“修,我……”容秋未語淚先流,晶盈的淚珠兒滾滾而落,在那張小臉兒上如同一顆顆落在花瓣上的露珠,讓人心的都跟著微微顫了起來。
冷亦修分辨不清自己心中的感覺,沒有想到容秋這樣突兀的出現在自己的麵前,自己的腦海中一直有容秋模糊的影子,曾經是多麼渴望她出現在自己的麵前,他突然被自己心中的想法嚇了一跳。
是啊,曾經……
後來呢?後來那個影子越來越模糊,自己也越來越忙,那種迫切的心情也便一日一日冷了下去。
可是,真的是因為自己太忙嗎?
他突然慢慢的回過頭去,再次仔細的看了看那空空的馬背,又把目光轉向剛才容溪走過的大門口,隻是,卻看不到她挺拔倔強的身影了。
容秋眨動著睫毛,眼角的光跟著冷亦修看了看寧王府的大門,她這才想起,剛才一直注意著冷亦修,目光全都放在他的身上,走進去的那個女人是誰?是容溪嗎?恍惚間是像的,隻是……怎麼感覺怪怪的?
讓她心中有些微微驚慌的是,好像冷亦修給自己的感覺也是怪怪的?
她抽泣了一聲,又向前走了兩步,語氣更加低沉而溫婉,“修,你是在怪我嗎?怪我……負氣而離去嗎?”
暗中的冷十五冷笑了一聲,嘴角是譏諷的弧度,看了一眼在自己身邊的冷十六,衝著容秋的方向努了努嘴。
冷十六白了他一眼,沒有多說什麼,隻是眼底也閃著不悅的光,這個容秋……還真是……明明是和別的男人私奔了,卻偏偏說什麼“負氣而離去”,這話用來騙誰?
想罷,他微微搖了搖頭,隻可惜……王爺是情根深種的人,再精明睿智也深在少年的情夢之中,一麵對這個容秋就容易……
果然,下麵的冷亦修聲音啞啞的說道:“什麼時候回來的?”
容秋聽他開口,聲音雖然低啞卻並不冷漠,這一線的希望像是一絲星火瞬間讓她全身都跟著熱了起來,隻是表麵上不敢露出來,隻是不動聲色的微微側身行了一個禮,她身姿纖細,神情又是溫婉低順,這樣一施禮端的是楚楚可憐。
“我……是今晚城門關閉之前到的,回來……直奔了寧王府,聽說你出去了,一直……”她的聲音越發低了下去,細細碎碎散在風裏,如臘月迎麵而來的寒意慢慢磨著冷亦修的心,“一直等在這裏。”
說罷,她輕輕的抬起頭,眼睛卻不看冷亦修,隻是垂著眼眸,眉宇間的疲憊之色清晰的展露出來,睫毛上未曾落下的淚珠突然輕輕一落,“啪”的一聲,冷亦修覺得那滴淚似乎落在了自己的心頭。
千句責問的話,萬般的酸澀痛楚,在此刻都細細密密的撲來,如蜜糖混著黃連的汁液濃而稠的拉開來,帶著粘膩的絲,堵在了冷亦修的嗓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