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沒聽到我的男高音加入。
“船長!”
我又叫了一聲,同時拿手碰了碰他。
他好像吃了一驚,回頭一看是我:
“啊!教授,是你。你們玩得開心嗎?肯定帶回不少獵物吧?”
“是很開心,船長。”我答道,“也帶回不少獵物,但帶回更多的兩足動物,估計他們已到達我們周圍了!”
“兩足動物!”
“就是那些野蠻人!”
“哦?野蠻人?”尼摩船長挖苦道,“教授,你剛一踏上陸地就碰到野蠻人了,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陸地上到處都是野蠻人。”
“那好,船長,”我說,“如果你不想增加諾第留斯號上乘客的話,我勸你還是想個辦法吧,因為他們有100多人。”
“教授,”船長的手指正放回琴鍵上,“就是召集巴布亞所有的土著人,也不能把諾第留斯號怎麼樣!”
隨即他的手指又在琴鍵上跳動了,很快地腦中就沒有我了,隻有他那如詩如幻的音樂。
在這低緯度的地方,太陽很快下落了,黑夜擠走黃昏而直接降臨。格波羅爾島融入了夜色之中,但海灘上火光閃耀,說明了那些土人的存在。
船長的鎮定給了我信心,我也很快像船長一樣,忘了那些土人,而沉浸在熱帶夜景之中。
澄淨的天空中月朗星稀,當後來這個地球的忠誠衛士再露麵時,會帶動潮汐把諾第留斯號推離珊瑚石床。午夜時候,海浪在黑夜的輕撫之下入眠,岸上樹下也寂靜無聲,我返回艙內,安然入夢。
第二天清晨,我又早早走上平台,黑夜在黎明中隱退,格波羅爾島慢慢變得清晰了。
岸上聚集了更多的土著人,至少有五六百人。這時正值低潮,他們走到離諾第留斯號400米遠的礁石上,使我能更清楚地打量他們。
那是正宗的巴布亞人,高大魁梧,凸出而寬大的前額,鼻孔張開,牙齒雪白,濃密的羊毛似的紅發,更與他們漆黑發亮的身軀形成了鮮明對比。
他們——更清楚,哦!不,更近了,石塊和箭已經射過來了。
我飛快地向尼摩船長報告。
“是嗎,教授?那很簡單,把艙口關上就行了。”他淡淡地回答。
他一按電鈕,傳達了一個命令。
“沒事了,教授。”他對我說,“艙口關上了。據我看,連你們‘林肯號’都不能損傷這些鋼鐵外殼,好像也不必害怕這些土人們的石塊吧。”
隨後,他與我談起了杜蒙·居維爾,那是法國最傑出的航海家之一。
他手拿著居維爾地圖,與我一起回顧這位航海家的事跡,他怎樣環球航行,他怎樣兩次南極探險,結果發現了阿米利島和路易·非動島,並且最終製作了大洋洲主要島嶼的船海圖。
“你們居維爾在海麵上做的事,”船長說,“我已在海下做過了,而且更容易、更安全,當渾天儀號和熱心女號遭受風暴的時,諾第留斯號就像是一個安靜的海下工作室一樣!”
“是的,船長,”我說,“但是,有一點,諾第留斯號很像杜蒙·居維爾的舊式海船。”
“哪一點,先生?”
“那就是諾第留斯號也像它們一樣擱淺了!”
“諾第留斯號並不是擱淺,教授,”他冷靜地回答,“諾第留斯號經常在海底停靠,而居維爾則必須使他的船漂浮起來,到海麵上去做那些困難、危險的工作,我可不需要。渾天儀號和熱心女號消失了,但諾第留斯號卻一點危險也沒有。明天,我指給你確切時間,海潮會平靜地托起它,再次穿洋過海,航行在水中。”
“船長,”我說,“我從未懷疑……”
“明天下午2點40分,”船長站起來補充說,“諾第留斯號將漂浮起來,安然無恙地離開托列斯海峽。”
他說這幾句話時口氣生硬,然後他輕輕地點了點頭,要求我離開。我回到自己的房間。
康塞爾在我房中,急切地想知道我與船長見麵的結果。
“當我提出諾第留斯號處於巴布亞土著人的威脅之中時,回答我的是他的嘲諷。因此,我能告訴你的就是:充分相信他,放心地去睡覺!”
“依照先生的願望,”康塞爾又說,“尼德·蘭正在做袋鼠肉餅,那將是最棒的美味!”
康塞爾走後,我獨自睡下,但睡得並不好,我聽到野蠻人在平台上走來走去,不時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聲。不過,這個晚上就這樣過去了,船上的人沒有任何舉動。他們好像根本沒有因這些吃人的家夥出現而受驚,如同在城堡裏的士兵不為爬上城牆的螞蟻擔心一樣。
第二天下午,尼摩船長站在客廳裏宣布:
“我們將要離開。”
“那些巴布亞人怎麼辦?”
“跟他們有什麼關係?”船長聳了聳肩反問道。
我看著船長。
“你沒有明白?”他問。
“是的,一點也沒有明白。”
“那好,您過來看一下。”
我們走向升降梯口,尼德·蘭和康塞爾也驚奇地站在那裏。船上的人把艙口打開,這時20顆嚇人的頭顱排滿了艙口,當先一個土著人,勇敢地揮身抓住鐵梯扶手,但他立刻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扔了出去,他瘋狂地嚎叫著邊跑邊逃。另十來個同伴依次學了一番,都得到同樣的下場。
康塞爾樂得捂著肚子,尼德·蘭則好奇地衝上樓梯。但是,當他一伸手抓住扶手時,也同樣被扔了下來。
“真邪門!”他喊道,“好像遭雷擊了!”
一切都很清楚了,那不僅是扶手,而且是連著平台的電線,任何摸它的人都會被它狠狠地反咬一口。
巴布亞人已經被嚇退了,而我們則笑著安慰尼德·蘭,給他按摩,而他自己則像妖魔附體般咒罵不止。
而這時,正好是船長指定的時間,諾第留斯號被海水抬了起來,離開了珊瑚石床。螺旋槳片高傲而莊嚴地拍打著海水,速度一點一點在加快,在海麵行進,遊刃有餘地在托列斯海峽那條險道內穿行。然後它不停地變化著方向,向印度洋駛去。船要駛向何方?哪裏才是尼摩船長的最終目的呢?
在這段時間的航行中,尼摩船長做著有趣的實驗,測量不同深度的海水溫度。這些實驗的結果是:在1000米深度時,在任何一個緯度,海水的溫度都是45度。
我懷著極大的興趣看他做實驗。尼摩船長似乎全身心投入進去了。我常常問自己他做這些觀察的目的是什麼?是為了人類?我不相信,除非他有一天把這些實驗結果交給我。這一天會來到嗎?
有時,尼摩船長也會告訴我他獲得的一些數據,這些數據顯示了世界上主要大洋的海水密度的關係。
這天早晨,船長與我正在平台上溜達,他問我是否知道海水密度的差異,我說不知道,並告訴他,科學上缺乏這方麵的精確測量。
“但我做過了,”他對我說,“並且我能保證其準確性。”
“好的,”我說,“但是,這是在諾第留斯的世界上,而這個世界的科學‘理論’不會在全世界留傳。”
“你說對了,教授,”他沉思了一會兒,“這是和陸地沒有關係的世界。不過,既然命運讓我們見麵了,我會告訴你我所觀察到的結果。”
“願聞你的高見,船長。”
“海水的密度比淡水的大,這已經知道了,教授,但這也並不是說各處的海水密度都一樣。”
他隨即列舉出一係列精確的數據。由此表明,它在各個大洋中可能已遊曆多次了。
在以後的幾天時間內,我和他興致勃勃地做著各種類型的實驗,計算各種深度的海水鹽的含量、導電性、染色功能以及其透明和傳光性。從這些實驗中,能看出尼摩船長是一個多方麵的奇才,也慢慢對我友好起來。不過,他不久又離我而去,使我獨守客廳。
這天,諾第留斯號在水下幾米深處仿佛睡著了。船上的電機、螺旋槳都停止了工作,任船隨波搖晃。客廳窗外的嵌板打開了,船的探照燈關閉著,外麵水中陰森晦暗,但我卻看到一種新奇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