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內心的獨白1(1 / 1)

連止

“爸,媽,我要出國一趟。”雖然知道他們沒時間也不願意拿出時間問我去幹嘛,可我還是有點期望他們問一句:“都快中考了,你去什麼國外?”

哪怕他們再多罵我幾句沒出息。

但是,沒有,爺爺的第十九次病危,大哥和他們師長女兒的婚事,二哥剛出生的兒子,三哥的夜總會女友,四哥的突發肝炎,五哥車禍留下的爛攤子,六哥和人因為爭執誰先發現那具幾千年的屍體而搞出的官司,這些,和我的出國相比之下,顯然,我太孩子氣了。

果然,我得到地隻是一句:“有事打電話給王秘書或者李秘書,小七啊,你也不小了,別再為這種小事煩我和你媽了。”

從我記事起,我見秘書的時候比我的爸媽多的多,我很好奇,他們沒時間管我當初為什麼要生我呢?我問過保姆,保姆說我們家是在媽媽懷我的時候發起的,所以我一出生爸媽才忙起來,忙到從來沒時間聽我彈一次琴,沒有時間給我開一次家長會,沒有時間問問我這麼些年有沒有被人欺負,有沒有欺負別人,我們家從當初一百平米的套間搬到了如今近三百平米的還帶花園別墅,從當初兩三個兄弟擠一間房到了如今一人住兩間還有空餘,當然家裏也不再是老隻有我一個人,這幾年有了很多傭人。

我試圖過很多方式引起他們的注意,我模仿過大哥的穩重,二哥的認真,三哥的鬧騰,四哥的乖巧,五哥的溫和,六哥的花言巧語,可是,都沒有用,我像是多餘的人,我叫連止,止,是停止的意思,家裏不想再有孩子,我是多出的那一個,媽媽常說:“當初怎麼就是這麼個小子呢?”

我很久之前就開始把自己當成這個家的隱形人,家裏不想有我這個孩子,我也不想給它添麻煩,我努力,讓小學所有老師都不用打電話給家裏。

小學畢業的那個暑假,我有天早晨起來,聽到爸爸吩咐管家去找人把我安排進實驗初中,管家不知給誰打了電話,他是這麼說的:“老鄭啊,手裏還有沒有名額?給我一個?大價錢的,我三你七怎麼樣?你管是給誰的,他是幹什麼的?放心放心,出不了事,那小子膽小怕事著呢。”

那是我第一次痛恨一個人,討厭這個家。

我讓管家出去給我買吃的,兩種會相克的食物,自然而然地,我食物中毒,進了醫院,洗了胃,那是第一次,媽媽陪了我一晚上,哦,剛好還陪了打架裂了臂骨的三哥,我相信她是主要陪我的,因為她喂我喝了水,還辭退了管家。

管家走後,我把實驗初中的錄取通知書放到自家郵箱,隔天早上卻聽到媽媽拿著錄取通知書說:“這徐管家真是實在,都走了還想著我們家的事,都怪小七瞎鬧亂吃東西,要不還是把他找回來吧。”

那一刻,那般難熬的酷暑,讓我頓時覺得入了冰窖。

校長找到我問我:“為什麼不填完整資料?家裏電話一個不填,有事怎麼聯係你家人?”

我故意裝作害怕地跟他說:“我爸本來不讓我來這所學校的,他說,說,宋校長走了,您,您不如,不如宋校長,他也不知道我來這,反正,反正他不會來我學校,您,您要是不喜歡我,我可以走,走的。”

校長當然不會讓我走,畢竟我的升學考試是全市第一,他也信了我的話,他是這一屆新上任校長,當然生氣我爸爸'說的'話,還告訴我,他要把我培養好,讓我爸爸看看,沒有他連總,他也能讓我連止得到最好的教育。

很久之後我才明白,我之所以能這麼輕易挑起校長怒火,能輕易蒙混過關,是因為校長和我爸是同學,那種都好強都討厭甚至仇恨對方的同學。

我誤打誤撞,不但讓我免了麻煩,不用再因為我上學的一些小事麻煩家裏,還得到了未來六年的校長無底線的包容和支持。

這樣的包容支持,爸爸媽媽沒給過,所以我拚了命地給校長,給這個學校爭取榮譽。

我以為會這樣過六年,可是三年後,初中要畢業的那時候,無條件信任我,永遠對我和顏悅色的班主任跟我說,我有任性的資本。

我有嗎?

也許小學畢業那年對於管家,對於那個家的厭惡仇恨並沒有消失,反而日積月累,所以在班主任說了那樣的話後,我的叛逆期像是一下子來臨,我想,我渴望,放縱,墮落。

為什麼不能呢?其實我是個多麼陰險虛偽的人,我想要模仿哥哥們,取代他們在爸媽心裏的地位,我不告訴他們我得了多少榮譽,想要有一天他們突然發現時感到後悔,可是現在,我不這樣想了,我一直追逐他們的目光,期望為我停留,我感到沒意思了,我想有一個地方,讓我不用再偽裝,那裏沒人認識我,沒人知道我是連家多餘的人。

當然了,又有多少人在乎我的偽裝呢?

這次出國,我想在一個陌生國度,自我放逐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