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閬中論名氣,除了張飛牛肉保寧醋,就要算王文坤王皮影了。王文坤1988年去過維也納金色大廳耍皮影,堪稱皮影大師。1999年去世後,孫子王彪繼承了祖業。我們看的就是王彪王訪兄弟表演的。兩出,一出是張飛斷案,一出是迪斯科。我在烏鎮看過皮影,還去過後台。我們誤撞進去,看的是王彪為千佛中學高79同學會表演的專場。看皮影的意義隻在看稀奇了,要說視覺和聽覺效果哪裏敢和電影比?現在講非物遺產,非物遺產可以說是皮影的全部意義。晚上漫遊老街,在一家六扇門的上方看見一個有關王文坤王皮影的告示牌,拍了下來。也許那個六扇門就是王文坤的老家。
在閬中老城,很容易遇到黑臉張飛,手執兵器等你請他合影,很便宜的,兩元錢一張。我們是在華光樓和漢桓侯祠遇到的。不知道張飛的實際身高,閬中的張飛個個很高,黑臉加啤酒肚,其中問到一個一米八八。
譚家客棧是一家平民客棧,在大東街中段,往北幾十米就是風水博物館,離杜家客棧和水碼頭也很近。我們頭天晚上路過已經看過,準備第二天晚上搬來住。棧長是個小個子的年輕女子,名片上的名字叫韓雨。吸引我們的不是棧長,而是立在門外的一塊小黑板,上麵寫著listentomusicandreadbook。第二天晚上我們搬過去的時候,客棧已經住下一位高挑的意大利美女。她會講中文,在上海工作。我們選了木樓上的小閣樓,可以通過支撐起來的木窗看街景。臨近午夜下起了雨,雨聲動聽得很。我們坐在閣樓裏沒有睡意。譚家客棧門外搭著一把木椅,坐在街邊看過往的人車,會生出一種難得的閑適感,平息了你的焦慮。
在閬中我們看到了很多在麗江和烏鎮看不到的老古董,隨便一快磚、一片瓦、一把椅子都是,不要說一張八仙桌、一扇雕花木窗、一張神案了。水碼頭裏擺放的很多木器都是古董,杜家客棧裏有更多,估計很多都是明清時候傳下來的。感覺這些東西很親近,可以隨便撫摸,不像博物館都鎖在玻璃櫃中,很排斥。就是一些平民家破院裏的東西也是古董,且還在使用。
不曾查過閬中什麼東西最好吃。醋最有名,卻不能當飲料喝。張飛牛肉最有名,但並未見得好吃。看見餐館的酒櫃裏也擺放著醋,就知道閬中人有飲醋的習慣,但外地人未必也習慣。在閬中隨處可見醋泡腳的洗腳房,最便宜的隻需三塊錢。一盆水,幾滴醋,想來是不需要花什麼成本的。到閬中的當晚我們吃的酸菜豆花麵,不覺得好吃,但好像閬中本地人很喜歡吃。第二天中午在一家像模像樣的餐館吃了張飛牛肉和閬苑三絕,口味和份量還真是不敢恭維。唯一得到我們誇讚的是川北涼粉,是正宗的川味。離開閬中的早晨每人吃了一碗熱涼麵,口味有些類似閬苑三絕,湯裏除了加醋,還加了芡粉。
在閬中最為打動我的是手工製作蠶絲被。我們看見的有兩個品牌,壽昌號和卓尚,一邊是破繭抽絲,一邊是製作。我是在晚上走進卓尚作坊的,夜色和燈光把各種絲綢製品的顏色烘托得很好,作坊裏女人們的麵色也很好。別人看見的是貨真價實,我看見的是藝術。這藝術不是秀場裏的做作,不是影視裏的排布,而是生活承傳給我們的超現實的現實。潔,暖,軟,是作坊的主調。還有一點絲綢的曖昧。
在閬中沒有看見一本寫閬中的書,我有些怪罪閬中的文人。你完全可以用筆去複活明清時候和民國時候的嘉陵江碼頭,複活那些袍哥和青幫,複活杜家客棧裏的種種生活細節和人性的善惡。閬中的曆史中有很多非概念的魚網般細密的生活等著閬中的文人去捕捉。或許這個閬中文人尚未出生。在敦煌也有同感。如此好的自然風物和曆史風物,卻孕育不出一個像樣的文人,不免讓人感覺有些遺憾。究其根源,還是受了時代和體製的害,還是因為作為人的價值的淪落,文人要麼淪為犬儒,要麼都追逐名利去了。這樣的情形在各地都很普遍,無論是甘願還是被迫,文人淪為權利和金錢的附庸已是不爭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