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默默的撇開吳敵,徒留他一人靜靜的站在那裏,自顧自傷。秦明回頭向他看去,隻見吳敵正蒙著雙眼,抬起頭顱,對頭頂的夜空坐長久的仰望。秦明已經不止一次地看見吳敵在昂首對著明月,獨自仰望。那是一種永恒的凝視與期盼,盡管他看不見任何實質性的東西。
秦明輕輕的走開了,不敢發出過多的聲響,生怕驚動了些什麼。他知道,吳敵在這種時候是不能被打擾的,任何人都不行。
皓月當空,寒風呼嘯,劍在撕鳴,心在咆哮,吳敵的心又開始隱隱作痛了。那是一種永遠治不好的無藥可救的病,因為這世上唯一能夠治好這種病的藥是一個人,一個很重要的人。而,這人,已經不在了,再也不會有那麼一雙溫柔纖柔的手像羽毛一樣撫摸過那些千瘡百孔的傷口,再也不會有那麼一聲輕微的嚀喃像石頭一樣漣漪起那片一山一水的湖麵。而自己,隻能不斷的鑽進一個又一個的幽深的山洞,不斷的穿過一片又一片幽靜的森林,穿梭在無盡的黑暗裏。將自己高傲的頭埋葬在自己蜷縮的身軀裏,用幹燥到發裂的舌頭****自己那些尚未結痂的傷口,不敢再去接近任何微弱的,溫暖的火光,不敢再去觸碰任何關於傷口的疼痛,不敢再去仰望任何失去繁星的夜空。
因為不敢,所以自己的劍變得猶豫,變得怯懦,變得緩慢。這追風劍已然是一把廢劍了,而他的主人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在芒碭山下不可一世的無敵劍聖了,他是覺過,和尚覺過。當年一戰,雖說是屠魔無數,伏屍千裏。但,終究他還是輸了,因為那場賭約,他失去了自己最為心愛的女子,因為那個與三公的約定,他堅持信念獨活至今。可笑,可笑。一直到那場決鬥的最後,他的好兄弟,如今的對手,被這把追風劍砍斷了佩劍,慘敗而歸。在那場決定劍聖稱號的決鬥的最後,他贏到最後,他也一直以為是自己贏了…………。
直到故人伽蘭將還在繈褓的嬰兒秦明托付給自己看見那副相似的眉眼之後,他才驀然發現,自己輸得有多麼徹底。華兒,失去你,便就是劍術天下第一又何妨,便就是驅近敵寇縱橫天下又何妨。失去你,我贏得了這天下,取得了這所謂劍聖之名又有什麼用,不過是大夢一場罷了。我算什麼狗屁無敵劍聖啊,我贏得了這天下,天下第一還不是一樣輸給你……………
秦明輕輕的走回了茅屋,慢慢的坐下。他不知道,師父在用他那雙蒙著的雙眼對著天空在仰望些什麼,也不知道對著空無一物的天空能夠看到些什麼,他隻知道,那是一種習慣,一種堅持。他坐在圓而大的竹墊上,呆看著案前的佛字,敲著古銅色木魚,這是他每晚飯後的必修課。佛,究竟是什麼。道,又是什麼。劍的利刃,能夠斬斷什麼。這些,似乎都沒有答案,卻無形中有著什麼在指引著他,一路向前。
這師徒倆遠離塵世的紛擾,卻又深陷其中。
東都長安,白虎闕外。虎賁軍甲裝林立,正列門口的大漢橫眉直須,儼然一副不容直視的樣貌。一個高冠直帽的閹人,白麵無須,急匆匆的跑進殿內一臉焦急。
“報…報….啟稟太尉,大事不好了,本月天現異象,雌雞司晨,白龍翻江,天狗蝕日,此乃不詳之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