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話富有親和力,並且幽默,廣泛使用在小品,相聲,評書等藝術表演中。中國大批喜劇演員用東北話作為表演語言。東北方言,是特殊的文化地標。東北方言自身不隻僅是一種文化。也是一種情結,一種社會需要,具有獨特的使用價值和文化價值。
東北方言僅僅把一件事意思說得明白,不算高明,民間智慧總想把話說得有情趣、有幽默感,形象生動、富有詩情,好用比興,創造一種新的語言情趣。在官話中說兩個人或者兩群人靠得緊密,用“手拉手,肩並肩,心貼心”作比喻,這已經夠生動了,但在民間仍不滿足。兩個人可以手拉手,兩群人實際是不可以手拉手的,更不可能“心貼心”的,這些還不過是官式語言的比喻。於是在民間創造出“掏心窩子話”、“膘起膀子幹”,比“心貼心”更生動更形象,可以有觸摸感的語言。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各地方都有自己的方言。沿著遼寧方言的來路去尋根,可以追溯到上古沒有文字的時代。當時隻有語言交流,沒有文字,到後來雖有文字記載了語言,強化了記憶,由於文字普及得較慢,特別在邊遠的窮鄉僻壤,語言很難與文字相對應。所以在上古時代民間有許多有音無字的語言。“這嘎達”就屬於無確切文字的語言,“嘎達”、“砢磣(寒磣)”,“犄角”、“嘎啦(旮旯)”屬於隻可意會不可以文字言傳之類。
東北方言體現感情濃重的藝術特點是:生動形象性,由靜態的語言,轉化為動態的語言,將抽象的語言,轉化為形象生動的語言。它的生動性來自於勞動,將許多非動性的詞語都取動性表達。以“扒瞎”、“掰扯”、“拔強眼子”為例,三者都是辯解人的精神狀態非常抽象的詞彙。將人們編排沒有根據的謊言,方言稱作“扒瞎”,“扒瞎”來自於農村秋收勞動扒苞米,扒出來沒長粒兒的空棒子,稱“瞎苞米”。用“扒瞎”來指責並替代扯謊,不僅生動準確,而且帶有很濃的感情色彩。同樣,“掰扯”也是得益於扒苞米的勞動,苞米葉子需要一層一層地剝去,到最後方見分曉,用來形容刨根問底、辨別真偽,也是非常形象的;再如“八竿子撥弄不著”,用來形容關係相當疏遠,來自農村的打鳥活動。常在一片空地上撒下少許糧食,裝上轉動的竹竿撥弄來打鳥。八竿子都打不住一個鳥,可謂過於疏遠了。東北人的語言中飽藏著“苦中作樂”的調侃、幽默、滑稽的歇後語、俏皮嗑、疙瘩話,經過遊戲化、詩化處理。感情最濃的是鄉土鄉音,一經說出來,就感到幽默、滑稽。有句話說:出了山海關,都是趙本山。這一點都不是誇張,東北人幽默,遼寧人首當其衝。
同為遼寧人,各地方言也不盡相同。比如遼西地區把可以和行,好說成中。小孩子就更有意思,吐字不清楚。“中”也說不好,說成“冬”。人家小朋友問,行嗎?孩子就說:冬,冬。聽不懂,本地的小朋友就感覺莫名其妙。我有一姐姐跟外地朋友聊天,她把“經常”“時常”“總是”的意思說成一句方言“寶丁”。跟姐妹抱怨,這樣說:本來我想買這件大衣的,“寶丁”不叫買。姐妹們就很納悶,知道她平時在家裏說話算的,怎麼就出現一個“寶丁”來管住她了呢?私下打聽,才知道“寶丁”根本不是人。
遼南地區,把“子”說成“至”。地方口音很重,去飯店吃飯,問:都有啥主食?服務員就說:有包至,餃至,麵條至。更逗的是這個地方賣蝦爬子的小販,圖省事,事先用喇叭錄音,然後往攤前一擺,一遍接一遍地放。大意是“蝦爬子,都是母子”。蝦爬子是母子,肉就肥,好吃。可是,外地人一聽就很別扭。你聽吧,喇叭裏這麼吆喝:蝦爬至,都是母至。蝦爬至,都是母至……
很多詞語其實在曆史的進程中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小時候上學的時候,特別不解魯迅先生的課文。說“院子裏有兩棵樹,一棵是棗樹,另一棵還是棗樹。”這詞這句子其實就是廢話,舉手跟老師交涉,老師忍無可忍,說:魯迅是大文豪,還不如你一個小毛孩子乎?
這件事情實際上是最大的冤案,誰說大文豪就非得比小毛孩子聰明呢?為了跟“魯迅”和說我小毛孩子的老師賭氣,我憤怒之下寫了篇作文,開篇就是“房子後麵有三棵樹,一棵是梨樹,一棵也是梨樹,一棵還是梨樹。”魯迅才寫了兩棵樹,而我一下子就寫三棵樹。魯迅寫了棗樹,我寫了梨樹。但是這件事情的結局很淒慘,文靜的老師找到家長,哭天喊地地說我不可救藥。看來老師隻能接受魯迅先生的兩棵樹,多一棵也不肯接受我的樹啊。我粗暴的父親來教訓寫了三棵“廢樹”的我。悲催的我啊,人家發明了廢話,我從小誌向遠大地發明了“廢樹”這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