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舊紅學、新紅學、當代紅學(3 / 3)

舊紅學索隱派的著作很多,在此不再多作征引了。他們的觀點,魯迅先生《中國小說史略》中歸納為三種:一、納蘭成德家世說;二、清世祖與董鄂妃故事說;三、康熙朝政治狀態說。這三種之外,如再加上周春的“金陵張侯家事說”,索隱派大概有四種不同的意見。

一九二一年胡適之先生《紅樓夢考證》發表後,《紅樓夢》研究工作有所發展,進入一個新的領域,這就是所說的“新紅學”,一般有時稱之為“自傳說”。其聲明是:“要推倒‘附會的紅學’,我們必須搜求那些可以考定《紅樓夢》的著者、時代、版本等等的材料。”(見胡適《答蔡孑民先生的商榷》一文)由於這樣的態度,經過各方麵搜求,“甲戌本”發現了,曹家上代,江寧織造的曆任者,在《江南通誌》中一一查明了;康熙六次南巡,曹家五次接駕的情況也查清了;《八旗人詩鈔》、《四鬆堂集》等書所載宗室敦誠、敦敏關於曹雪芹的詩發現了;曹氏宗譜,自遠祖曹錫遠以下的世係表也排出了;曹雪芹是曹寅孫子,既非兒子,也非曾孫,這點也明確了。這些都是證據明確的事實。這樣,批判了舊紅學、索隱派的新紅學派,就下了一個似乎十分科學的結論:以上是關於著者曹雪芹的個人和他的家世的材料。我們看了這些材料,大概可以明白《紅樓夢》這部書是曹雪芹的自敘傳了。“新紅學”研究者,雖然掌握了一些曹雪芹的第一手資料,較之“舊紅學”空口說白話,或所引文獻似是而非,不能直接證明所要明確的問題,大大推進了一步,是可喜的,但下了“《紅樓夢》這部書是曹雪芹的自敘傳”的結論,卻未免太不科學了。如果說“《紅樓夢》是曹雪芹以自己舊時家庭情況、自己經曆為背景寫成的一部小說”,這樣就比較科學。因為“文學創作”和“曆史(不管是國家的或個人的)傳記”是有原則區別的。《三國演義》不是《三國誌》,巴金的《家》也不是“李芾甘的家史”,那麼寫賈寶玉故事的《紅樓夢》怎麼就能直接說成是“曹雪芹的自敘傳”呢?

“新紅學”較之“舊紅學”,無疑是一個飛躍:以科學的態度,找到了重要的材料,又據之以精密的分析來研究,雖然結論未免主觀武斷,但其實質,弄清了《紅樓夢》最根本的一些問題,一二百年來有關《紅樓夢》的種種疑雲得到了第一次的大澄清,這又是“新紅學”研究成果的客觀存在,也不是因了“《紅樓夢》這部書是曹雪芹的自敘傳”這句話可以抹煞的。當然,世界上自傳體的文學作品是有的,有名的也不少。但《紅樓夢》不是,曹雪芹自己未表明是“自傳”,而且一再聲明,就怕別人誤會。後代研究者自然應該首先把它當小說看待,哪怕他寫了不少家族舊事,也不能改變這一本質。

新紅學發展到一九四九年後,由於政治的原因,這一學派的大部分人物留在大陸上,少部分到了台灣或者外國,隔絕了許多年。而留在大陸上的一些紅學家,由於學術研究觀點上的一些分歧,展開爭論,卻被極左路線用作政治手段,使學術研究走了一段不算短的彎路。直到三中全會之後,撥亂反正,《紅樓夢》研究工作才取得更新更大的發展,“紅學”成為顯學,研究正在擴大和深入,這又不同於本世紀前、中期的新紅學,因而我稱之為“當代紅學”。

當代紅學在研究的深度上、廣度上,及研究人員之多,遠遠超過舊紅學時代和新紅學時代,當代紅學的研究工作正方興未艾,我們期待著新的、更大的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