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他自己很節儉,但對窮困、病難的學生,梅貽琦總是慷慨解囊,予以濟助。學生林公俠在香港中風,貧病交加,梅貽琦聞訊,從美國彙一筆“數目巨大”的款子,幫他渡過了難關,並勉勵他:“好好養病,保留此身,將來為國家出力。”

梅貽琦在1941年曾說:“在這風雨飄搖之秋,清華正好像是一條船,漂流在驚濤駭浪之中,有人正趕上負駕駛它的責任。此人必不應退卻,必不應畏縮,隻有鼓起勇氣,堅忍前進。雖然此時使人有長夜漫漫之感,但吾們相信,不久就要天明風定,到那時我們把這條船好好開回清華園,到那時他才能向清華的同仁校友敢說一句‘幸告無罪’。”梅貽琦以他的智慧、務實精神和果斷的態度,在那非常的歲月,保存了清華的元氣,實現了他的理想。

梅貽琦在學術界享有崇高的聲譽,除了他的“勤政”之外,“廉政”也是一個重要因素。其儉德的口碑極隆。

他在《就職演說》中第一個便談經濟問題。“力圖撙節與經濟”是他用公家錢奉行的原則。他長清華後“刪繁就簡”,盡量減少辦事機構,裁減冗雜人員,多次表示:“當此國難嚴重時期,各事更應力求節省,期以最廉之代價,求得最高之效率。”

最可貴的是身教。梅貽琦一到任,住進清華園甲所(校長宅),便放棄傳統的校長特權:家裏用工的薪金、電話費,以及學校免費提供的兩噸煤,全部自付。他認為:“雖是款項有限,但這是個觀念和製度的問題。”

西南聯大歲月,他與普通教授一樣租用的是民房,窄小,兩把硬椅子放在階台上算是客廳。學校配給他一部小車,當物價飛漲時,他毅然封存了汽車,辭退了司機,安步當車。外出應酬,則以人力車代步。

那時,他是知名大學校長,官場應酬多,對某些奢華的宴請之感慨,在日記中多有流露:“座中有何本初縣長及呂專員、黃參謀主任。菜頗好,但饢肉餡者太多,未免太靡費爾。”(1941.6.11)

“晚,×請客,在其辦公處,菜味有烤乳豬、海參、魚翅……飲食之餘,不覺內愧。”(1941.10.13)

在現存的清華檔案中,還存有梅貽琦當年用廢紙頭起草的公函、報告提綱等原稿。

某年,他與羅常培、鄭天挺到成都辦事,準備由昆明回重慶。學校本為他買好機票,後他見有郵政汽車可乘,立即退了機票,改乘郵車。雖在途中多遭了一天的罪,但為公家節省了二百多元。

1943年當他獲知老母去世後十分悲痛。原定當天下午由他主持聯大常委會,同人建議暫不開,他仍堅持照常:“不敢以吾之戚戚,影響眾人問題也。”(1943.3.4)並在當天的日記中寫道:“蓋當茲亂離之世,人多救生之不暇,何暇哀死者,故近親至友之外,皆不必通知。……故吾於校事亦不擬請假,惟冀以工作之努力邀吾親之靈鑒,而以告慰耳。”

西南聯大有時為職工謀一點福利,由他主持製定的校規卻明令“沒有三位常委的份”(其時,蔣夢麟、張伯苓另有兼職)。“還有一次,教育部給了些補助金,補助聯大的學生,我們當時有四個子女在聯大讀書,月涵都不讓領取補助金。”他們家的生活極為艱苦,“經常吃的是白飯拌辣椒,沒有青菜,有時吃點菠菜豆腐湯,大家就很高興了。”為了補貼家用,夫人韓詠華與教授夫人們一道繡圍巾、做帽子上街去賣。後來與潘光旦、袁複禮夫人組成“互助組”,自製一種上海點心,取名“定勝糕”(抗戰一定勝利),由韓詠華跑到很遠的冠生園食品店寄售,來回要一個半小時。夫人又舍不得穿襪子,光著腳穿皮鞋,把腳都磨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