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途中
淩晨五點的火車站
五點的火車站是由嗬欠、不停抖動的雙腳以及總在抱著的雙臂相搓的手構成的,女人借著微亮的晨曦梳理頭發,使火車站變得曖昧。
從列車上遙望田野
田野出現了交錯的色塊,時光在農作物上烙印各有不同,一塊田是微黃,相鄰的另一塊有可能是青的,或隻剩下了稻茬。隻有稻茬的地裏有燒過的黑斑。這樣的田野已不見了勞作者的身影,它被擱置在十月秋風漸起的天空下,顯得空曠、寂寞,還有些蒼涼。
田野板塊間除了色彩不同,還有著它們各自的標記,一部破水車,一間小磨房、一簇被紮成把歪倒在田埂的稻捆……鄉村的風景總是這樣,它們從來都不整齊劃一,而喜歡零零散散。田野的盡頭有了樹,不太顯眼不太粗壯的矮樹。這些稀稀疏疏的矮樹簡單而獨特──誰知那些矮樹下掩藏著什麼呢?
列車向北,水稻田不斷向南方退去,逐漸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不斷增多的棉花、紅薯、高粱、大豆以及越來越多的小麥地。紅的紅、白的白、黃的黃,這些生命都在努力地完成著自己。
秋天的蘋果花
我甚至看到了那些在秋天開放的蘋果花。
蘋果花初放時是紅色的,不久就發白了,那是日光照射的結果。陽光在誕生生命的同時也在淡化生命的容顏。但不管怎樣,它在幫助生命,讓每一種生命更成熟、更完善,讓每一種生命都在如水的時光中更有力、更堅強。
然而,有一些生命注定要在陽光之後的寒冷中凋敝下去。花葉的生命隻有一次,這些秋天裏開放的蘋果花,隨著愈加發冷的風,注定將消失在季節的嚴寒裏,甚至有可能就在下一刻,一次更加強勁的霜凍就能凍結它們的笑顏。
任何生命的組成都有它們自身的密碼,這些蘋果花的密碼是“秋天”嗎?如果是,被這密碼決定的開放也絕非是為了戰勝冬天。這和我寫下文字是為了戰勝沮喪完全不同。我知道常感到沮喪是有原因的,在某些時候,那些原因並不能使我寫作,而是使我變得沉默,使我陷入一種困境和糾纏。而蘋果花在秋天開放一定是偶然的,隻是突然遇到的十月小陽春的天氣,使一些過於敏感的花開放了。它們一定不知道這是一個多麼大的失誤。可有時候,錯覺和失誤也十分美好,比如說,它使蘋果樹在一年中有了兩次花期。
我今生今世第一次看到的蘋果花,竟然是在秋天開放的——不可重複的“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