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絕窮人之路
樺樹鎮有個青年叫李二毛，父親逝世多年，就他跟母親娘倆過日子。李二毛高考成績不錯，已經接到了東北師範大學數學係的錄取通知，可是，就在媽媽給他張羅借錢入學時，李二毛卻突然變卦說大學不念了。原來他有位同學的父親在南方經商，有份好工作要他去做，錯過機會太可惜，不如去賺點錢實惠。媽媽說：“你爸爸生前盼的是你能有個出息，如今你爭了氣，媽砸鍋賣鐵也得供你上學，怎麼肯讓你去打工？”二毛說：“考上大學能怎麼樣，以後大學又不包分配，畢業了還是個愁。我此去至少不用欠債交學費，哈下腰好好幹，說不定將來當上老板，同樣有出息。”
就這樣，李二毛千叮嚀萬囑咐地告訴媽媽按時吃藥，他混好了便把她接去南方住，然後踏上了南下的列車。
真的有份好工作在等李二毛去做？李二毛純粹是瞎編。他為什麼憑著大學不讀而遠走他鄉呢？原來，李二毛的媽媽得糖尿病已經有好多年了，一直靠吃藥維持著，而最近，李二毛的一個同學的媽媽病死了，是尿毒症。李二毛這才知道，糖尿病如果控製不住，就會發展成尿毒症，而他媽媽的情況其實已經十分嚴峻。自己前途固然重要，但跟媽媽的生命相比，他毫不猶豫地選擇放棄前者。他覺得一個男子漢讓生病的媽媽借錢供他上學，這哪裏稱得上是兒女呀，簡直是謀殺犯！於是，他靠感覺來到南方某城市，他不信找不到一份能賺錢給媽媽治病的工作。
南方的工作並不像傳說的那樣好找，李二毛沒文憑，隻能幹力氣活。他幾乎走遍了這個城市的建築工地，他發現，有個徐老板承包的工地工期長，給的錢至少比別人每月多出200元。有這樣的好事？老板解釋說，他給工錢多，有他的道理，別的工地工資每個月或者幾個月發一次，而他卻是除了每月發100元生活費之外，其餘的要等工程交工一次結算。這正合李二毛心意，若是每月發一次工資，他還害怕丟了哩，這樣幹一年，可以結算1萬5千元錢！帶回家去，媽媽該多高興啊。
李二毛擠進了徐老板的工棚，每天省吃儉用，累得腰酸腿疼，他不抱怨，因為有1萬5千元的美好藍圖在激勵著他！他常常打電話給媽媽：“我在這兒坐辦公室，再過11個月我帶1萬5千元回去……”
總算熬到了工程順利交工，徐老板高興地請工人們改善了一次生活，並宣布，明天上午結算工資。可是，這天晚上，徐老板悄悄失蹤，把上百個工人丟在工棚裏！大家的血汗錢被騙，個個眼珠子發綠，找有關部門投訴，可徐老板抓不到，哪會有結果？
李二毛欲哭無淚。等，多久是個頭？媽媽還在盼他回家團聚，電話裏都約好了的，他長這麼大，第一次離開她老人家，相互間能不想念嗎？他數了數口袋裏的錢，他省下的生活費僅有523元7角，到車站問，回家若選坐那次沒空調的普快硬座，還得220元！李二毛真舍不得買這張車票呀，改為偷乘貨車，他沒經驗……正當他在車站附近徘徊不決時，有個男人過來拍他的肩，問他，有份工作每天50元，想不想幹？這真是瞌睡送來枕頭，怎麼不幹！李二毛跟著對方走進一條胡同，那人卻突然回身，一把刀抵在李二毛腰間：“你要命還是要錢？”歹徒不顧二毛苦苦哀求，掄起小碗大的拳頭，一下子把他好幾顆門牙都打活動了，趁二毛在半昏迷中，竟然把他兜裏的錢連同那7角零的都搜了去！
二、失敗的搶劫
滿臉是血的李二毛到派出所報案，他什麼線索也提供不出，倒讓民警盤查了半天。多虧那所長還不錯，掏出50元送給了二毛：“我也是窮人，你拿去買點吃的，辦法總會有的。”
拿著這50元，李二毛仰天長歎：“老天沒眼，我跟媽媽從來與人為善，鄰居劉老爹生病，我們照顧了他13年，臨死還是我守的夜；那年有個小姑娘失學，媽媽賣血捐助她100元……怎麼輪到我頭上，就這麼倒黴？”既然沒活路，他也無法回去見媽媽了，李二毛跪在地上，衝家鄉方向叩了三個響頭：“媽媽，您多保重，若有來世，兒子再也不聽您那些‘但行好事，莫問前程’的說教了，我要當個人販子、詐騙犯或者毒梟……”
幸好他的行李還在工棚，找出那套好一點的衣服，李二毛收拾得差不多了，用派出所長給的錢買了一把藏刀，夾在腰間，去一家賓館摸熟了情況，就躲在一邊等時機。
下午，一位身材微微發福的富老太太從豪華的小車上下來，徑直進入賓館大廳。李二毛激動得心怦怦跳，他觀察好久，這個胖女人已來過幾趟，都是直接進入電梯，估計是外地住在此處的客商，就是口袋裏沒錢，僅她身上的金、鑽首飾，最少也得值幾萬，搶到手往家鄉一溜，也夠抵他的工錢了。真是天意，胖女人進入電梯，再無別人跟入，李二毛盼的就是這絕好的時機，就在對方要關門那一刹那，他假裝差一步趕上的樣子邊快步小跑，邊衝著電梯揮手，那富婆見又有人要上樓，趕緊又摁住了電梯開關。李二毛搶入電梯，不敢正眼看那熱心的富婆，他的手卻按計劃伸過去按住了電梯的關門鍵，並不再鬆開。
“嘿，小夥子，你不鬆手它怎麼啟動呀。”咦，聽口音還是個東北老鄉！那富婆以為李二毛不懂電梯原理，口氣非常慈愛地提醒他，這讓李二毛差點改了主意。然而他太需要錢，尤其仇恨富人，都他媽的為富不仁，眼前說不定就是個比徐老板還壞的老板！二毛膽氣陡然提上來了，他用另一隻手掏出藏刀，學那歹徒的樣子抵在胖女人脖子上：“你要錢還是要命？把包給我，身上值錢的都交出來！”
按通常想，有錢的人都膽小，這胖女人肯定嚇得哆嗦甚至尿了褲子。然而出乎李二毛的意料，刀抵在脖子上，胖女人一點沒怕，隻是淡淡地笑了笑：“孩子，你是新手吧，怎麼敢在電梯裏作案？你殺了我，必定血濺一身，能出得去大廳嗎？把刀放下，咱們隻當什麼也沒發生。”
好厲害的老太婆，難道她是黑社會頭子？李二毛已經沒了退路：“少廢話，快，否則我一刀先毀了你這張白臉。”
“不假，的確是新手。瞧，你的手開始發抖了，孩子。錢，我不缺，可絕對不資助搶劫犯。我50多歲，土埋多半截，而你，花朵一樣的年華，路剛剛開始，你說我換不過你這條命嗎？孩子，隻要你手不伸出來，就不算是搶劫，年輕人犯錯誤，上帝都會原諒，何況我一個平民百姓。”李二毛暗暗叫苦，他的命運的確是糟糕到吉尼斯水平了，本來想劫了這富婆，看她的氣派，損失個幾萬元不過九牛一毛，而他可脫離尷尬處境，哪料到這吝嗇鬼要錢不要命，反而拿這攻心的話來瓦解他的意誌……動手？一個手指按在電梯上，若是鬆了手，說不定被上麵某層按了，電梯必然上升，到時候他往哪兒跑？就此住手？他也沒活路了！死老太！吝嗇鬼！李二毛的手越抖越厲害，“鐺”的一聲，那把藏刀掉在了地上！
“把刀撿起來，孩子。告訴你吧，我雖然同情你，可身上沒錢，這隻手機你搶了去，既不敢用，更不敢賣，你是外地人嗎。我看咱們必須馬上出去，我絕對不傷害你，現在電梯門外肯定一堆等著上樓的人呢，就算殺了我，你怎麼辦？來，咱倆拉個勾兒，出去我跟你好生談談，有困難，我一定幫你。”
三、好運如夢
李二毛像在夢中一樣，機械地伸出小指跟胖女人拉了勾，然後跟著人家走出電梯。可不，電梯門口真等著不少焦急的人，正用奇怪的眼神瞪著他倆！李二毛的汗刷地就出來了！他跟著富婆走出大廳，來到對麵一個路邊花園入口處，老太太笑了：“年輕人，你很聽話，剛才再邁出一步，你就是劫匪。——能讓我看看你的身份證嗎？很好，叫李二毛，咱們還是東北老鄉呢。你先在這兒等一陣，我叫個人來幫你，可不興走開啊，咱拉了勾兒的。”
胖女人離開二毛10多米，掏出手機打電話。這時候，李二毛心慌了，她不是要報警吧，此時不逃，可能會後悔一生。可他又一轉念，人家在大廳裏沒喊，看來不像徐老板那種騙子。等吧，就算抓進監獄，我也要徹底看透這個人。李二毛見富婆打完電話不久，過來一個膀大腰粗的漢子，他想，完了，保鏢來了，這是要帶我回她的黑社會巢穴裏往死裏整我，說不定割了我的器官賣錢呢。他下意識地握緊那把藏刀……可是，富婆隻是接過那大漢遞上的包，一揮手，讓對方走了。
老太太重新回到李二毛身邊，笑笑：“年輕人很講信義，不錯，我不會看錯人。說說你的困難吧，我全信，否則，你這樣的人，不會走那樣的路的。”李二毛一抬頭，老太太慈眉善目，除了胖一點白一點，跟媽媽多麼相像！他再也忍不住，眼淚刷刷地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