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果然來了一位老大夫,給春梅瞧了病,笑笑:“你患的隻不過是記憶殘存性的精神分裂,可能是以前失過戀吧?”春梅飛快地瞟了張大宇一眼,抵賴道:“沒有呀……”老大夫說:“你隻要不再受新的刺激,絕對沒事,連藥也甭吃了。”
這一說,張大宇心裏十分為難。他該怎麼辦呢?張春梅肯定是對他害上單相思了。離她而去,不道德,可是,借劉汝嬋翻臉斷交的機會娶了春梅?他心裏沒準備,婚姻不是兒戲,他已經失敗過一次了……其實當初的春梅的確是個不錯的女性,漂亮,溫柔……這樣心煩意亂地熬到天黑,張大宇仍然留在這小屋裏陪春梅。
半夜,春梅突然叫醒大宇,說她渾身冷,想讓大宇抱緊她。大宇知道對方的心思,一邊給她找了條毛毯蓋上,一邊好言勸阻:“春梅,你是個好姑娘。但是,可不能一步錯了悔恨終生呀。”
“隻要跟了你,哪怕隻一次,我張春梅死而無恨。張老師,我春梅就那麼讓你討厭嗎?”
“不,這是兩碼事。感情的事需要有一個過程,人跟其他動物的根本區別也就在這兒。你容我考慮一個時期……如果你硬要纏我,我明天堅決返回,就不再陪你啦。”這一句可真有效,張春梅立刻老實得像貓兒一樣,悄悄睡著了。而張大宇卻渾身著火一般,直煎熬到天亮,他想,寄出去的信件怎麼一點反饋也沒有,自己這樣熬下去,哪天是個結果呀……
吃過早飯,張春梅換上一身幹淨的衣服,朝大宇笑了笑:“你在這兒稍等,有場好戲。”說罷,抽身出去。
是什麼好戲?她自己出去,萬一犯了病可怎麼辦?張大宇暗叫“糊塗”,他開門就往外走,準備看看春梅到底哪去了?剛剛出門,迎麵駛來一輛豪華的小汽車,在他身邊停下,車上下來一位年輕的小姐,衝他很有禮貌地說:“您是張大宇先生吧?您有個好朋友請您馬上去見他。”張大宇答:“我替人看家,不能走遠。再說,那朋友是誰?”“見麵您就知道,家的問題,不用您操心,這些日子您不覺得有些奇怪嗎?”不由分說,拉張大宇上了車,一路急馳,來到一幢十分漂亮的建築前,這小姐領他進入大廈二樓一間富麗堂皇的會客廳,說:“張先生請稍等。”就退出去了。
這是什麼地方?怎麼給領這兒來啦?張大宇如在夢中。正狐疑不定,門外腳步聲響起,進來一位身材苗條的女性。“呀,這不是……張春梅嘛!”張大宇騰地站起來,眼前這位,才是真正的張春梅,他終於想起來了,還是那披肩長發,還是那雙晶瑩透徹的眸子,隻不過略微胖了點兒,歲月也在眼角留下了淡淡的魚尾紋。
張春梅伸出纖纖玉手,跟張大宇緊緊相握。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春梅。”張大宇讓眼前這一切搞糊塗了。
“張老師,您不可能想得到,您當年一席話救了我,使我獲益終生。學生現在不比從前,我想報恩。為了證明我的眼力不錯,事先做了個小小的遊戲。不過,好飯不怕晚,走,咱們先吃飯去,到那裏我給您揭謎底。”
張春梅現在是這家公司的總裁。大樓裏就有專門接待貴客的餐廳,桌上擺的菜肴,張大宇見都沒見過。
“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春梅,我為你高興。”
“不是老師當年規勸我,我怎麼會有今天。俗話說,知恩不報非君子,這次騙您來,其實是為了驗證我對您的感覺。果然,我沒有看錯您哪。”
張春梅自從九年前在北京見到張大宇,心中對他產生了深深的愛意,可是,自己迷信愚昧,各方麵知識都不如對方,的確是自慚形穢。她那次被洪水隔斷沒能會上張大宇,回來之後痛哭一場,事後反而輕鬆多了。她不再信仰什麼教,也不再崇拜搞文學的那一套,自己不是搞文學的料哇。她開始麵對現實,經營起小水果攤來。幾年後,她逐漸發展,擁有了一個小規模的批發攤位。張春梅在北愛爾蘭有個姑奶奶,老人親人不多,有兩個侄子非但待她不好,而且吃喝嫖賭,五毒俱全。老人絕望中來中國看望侄孫女春梅,見春梅這樣勤勞,心裏欣慰極了,老人家把很大一批財產投資給了春梅後,不久患癌症死亡。
春梅得到姑祖母的投資,可謂如虎添翼,幾年來發展成眼下這規模。成為富姐後,她的追求者能少了嗎?連先前甩掉她的那個男人,也跟老婆離了婚,跪在她腳下不知懺悔了多少遍。春梅一個硬幣也沒給他,並命令保安:“今後不許這個人以任何借口進入本公司。”春梅惦記著張大宇,那形象印在腦子裏怎麼也抹不掉。她派出得力心腹,到大宇這邊把他的一切打聽得明明白白。當知道大宇還是獨身時,她高興得忘乎所以。經過深思熟慮,春梅寫去了一封試探性的信,故意辱罵大宇。她知道大宇這人那麼熱心,絕對不能不管不問,果然讓她猜中了。於是,春梅找了一個相貌跟她有些近似的演員,導演了春梅精神分裂的戲。這一切都在春梅的意料之中,她非常滿意。
“春梅,我的包被割,也是你的安排嘍。”
“如今這時代,隻要有了錢,沒有做不成的事。”
“那你的意思是……”張大宇直視著春梅。
“大宇,我愛你。說實話,到了我現在這一步,我都分不清誰是誰了。那些拜倒在裙下的男人,多的是,可無論好壞,我覺得他們特庸俗。我想請你來與我分享這些財富。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得到你,再說一遍,我沒有看錯你。”
“假如我不願意呢?”大宇嚴肅地反問。
“別嚇唬我。大宇,沒有你,我真的會瘋。你的劉汝嬋小姐已經棄你而去,這怪我,又不全怪我,你說個數,咱們補償她一些錢。真的,我沒看錯你……”
“可我看錯了你。”張大宇站起身來,“春梅,不,張總裁,我沒想到,人有了錢,會變得這樣專橫和自私。你不覺得玩笑開得太大了麼?你這樣捉弄一個你所謂愛著、敬著的人,那是怎麼樣的一種傷害!我原來想救你,那是救原來的張春梅,付出多大代價,我不悔。現在您不需要可憐和援助了,咱們兩清了。請您讚助我回程的路費,我要走了,張總裁。”
“大宇,我不許你這樣稱呼我。”張春梅眼淚刷地就下來了,“大宇,春梅哪裏錯了,給個改正的機會好嗎?我會對你好的。何況,你的劉小姐已經……”
“那不重要。我會跟她說清楚,如果她實在不諒解,那隻怪我們經不起考驗。”
“大宇,你給我個機會。要不,您幫我做生意,我絕不虧待您,有恩不報,我就太卑鄙了。”
“施恩圖報,也高尚不到哪裏去。”張大宇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春梅,你的考核太殘酷了,我不能接受這樣的現實,就這。”說罷,他起身推門就走。任張春梅在身後喊:“大宇,張老師,您聽我解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