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噴薄而出,染紅了壯漢的麵龐,使其更顯猙獰。
一滴血珠濺在了一枚雲溯花花瓣上,豔極美極,似美人臂上的一點朱砂痣,貞潔肅穆;又似一滴相思淚,極盡繾綣。
壯漢突然倒下,被鮮血染紅的麵龐瞬間腐爛。
海浪大起,月輪驟出,盛大的光芒普照在整座瀛澧山上,似死神鐮刀上的閃光。
二百二十一條人命,卒。
第二百二十二條人命,正緩緩走向地上的那一襲雪白。
驚恐的神色籠罩在少女的臉龐上,小鹿般的眼眸被痛苦覆滿。
“孜餘!孜餘!”少女驚叫,富有朝氣的雙頰被淚水侵略,“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雪白的手指猶疑惶惑地停留在他的鼻下……探不到,鼻息。
孜餘死了。
這是她意識中閃過的最後一個念頭。
【五個時辰之前】
“噬海珠!”一個衣著華貴,舉止高貴的中年男子一手高舉著一枚碩大且光輝幽邃的深藍色珠子,麵朝鋪天巨浪厲喝,“助我將這孽浪吞噬!”
幽藍光芒暴漲,巨浪的跋扈氣焰霎時萎頓,乖乖地匍匐在噬海珠之下,一層一層地輕柔波蕩,像溫順的犬彘。
中年男子淡淡地笑了笑,眉宇間卻繚繞著掩不住的得意之色。
“駛向瀛澧!取雲溯!”他立在船首,頗有風範地揮揮衣袖,似命令也似號召的樣子。
“取雲溯!取雲溯!取雲溯!……”船上二百來號人齊齊大吼,壯誌躊躇,響聲震天,遏止白雲。
有一個男子卻沒有跟著大吼,而是輕皺了眉頭。
他身旁的侍衛注意到他神色的異常,連忙關切地問道:“少主……怎麼了?”
段孜餘搖了搖頭,有些遲疑地說道:“不知怎的,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我可能回不去了。”
……
我可能回不去了。
小風。
【一年之前】
“孜餘哥哥!”甜軟的少女聲歡快地響起,柔軟愛嬌地像翠柳梢頭上的黃鸝啼叫,“你是不是要出遠門呀?”
“是啊,小風。”段孜餘寵溺地看著眼前天真活潑的少女,話語輕輕,“也許我會有很長一段時間見不到你。”
容小風略微一怔,然後卻綻出更大更甜美的笑容,笑嘻嘻地說:“見不到我的話……那孜餘哥哥一定要想我喔!我會一直一直等你,一直一直想你的!”
“好。我絕不敢忘記想你一天,否則我自己都不會饒恕自己。”段孜餘摸了摸容小風的腦袋,滑滑的青絲蹭著掌紋清晰的手掌,似撒嬌,又似不舍。
小家夥的頭發還是這樣柔順,手感真好。
段孜餘喜滋滋地想著,嘴角忍不住抿出一個小小的弧度。
這樣的孜餘哥哥……超級可愛啊!容小風張圓了眼睛,驚呆了。
“小風。”正在容小風犯花癡的同時,段孜餘卻突然正色,嚴肅地凝視著,卻未察覺到自己的麵上早已微微泛紅,“等我回來後,我定會迎娶你。鋪錦繡,飾彩花,點紅燈,十裏迎你。”
“十裏?!這麼華麗!好啊好啊!孜餘哥哥我都忍不住現在就嫁給你了!你真的真的超有錢啊!”
容小風露出八顆白亮亮的牙齒,笑容閃閃發光,眼睛眯成一條縫,快樂得找不著北兒了。
“膚淺。”潤澤的雙唇似兩枚輝光內蘊的珍珠,輕輕吞吐著字眼,帶著好笑又寵愛的語氣。
段孜餘深深地看進容小風的眼眸裏,小風亦是熱烈活潑地回應他,清清亮亮的眼眸是淺淺的小湖,裏麵住滿了嫩柳青青色,桃花豔豔紅,還有段孜餘的倒影。
這一刻,天光雲影在親密無間地徘徊,飛鳥歡活地在行雲千迭裏穿梭,樹影柖柖,黃鸝啁啾,甜蜜美好得像畫。
可是,此景不應人間有。
不應。
人間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