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
佑天院。
夜已很深,屋內的燈火依舊亮著,劉煥身穿便服,懶懶靠在羅漢床上,床上端放著一水晶棋盤,金絲為棋路,白玉為白子,瑪瑙為黑子,
奢華至極。
劉煥盯著棋盤,半個時辰了,雙指之間的黑子遲遲未下、這棋局是與皇帝布的,下到一半,皇帝因為外邦的戰事而匆匆回宮。王爺便再未
把視線從棋盤上移開。
仇夜不知該如何開口勸王爺歇息。
忽然劉煥開口:“想想,父皇也六十有八了……”
仇夜麵色一凜,沒有接話。
劉煥輕笑了起來:“總歸是有破綻的……”
“啪!”一子落定,直中天元。劉煥臉上的笑意愈濃,明媚如同春風。“仇夜來看看。本王是如何破了吾皇的棋局的。”
仇夜從暗處走近,看水晶棋盤上上下翻飛的黑白二龍,抬眼看向劉煥,卻未敢名言,隻抱拳:“屬下駑鈍,未看得出來。”
劉煥不看他,開始收棋子,閑閑說道:“仇夜不是駑鈍,而是太過聰明了。”仇夜深吸口氣,將頭埋在雙手之後,額角青筋突突跳著:“
屬下有罪,請王爺……”
還未說完,劉煥不耐地揮動揮動寬大的袖袍:“罷,罷。本王沒有怪你的意思。仇夜跟了本王十多年,本王了解你的心思。”他斜瞄了眼
居於下首一動不動的黑衣男子,“現在,你去趟於思巷,把翠屏姑娘接來。”
“是。”仇夜欲退下。
“慢!”劉煥又喚住他,伸出修長的食指,蘸了幾案上的湯色龍井,在幾案上寫下一個子,複抬首看向仇夜,淡定地笑了。
仇夜胸略為膛略微起伏,抱拳道:“是。”一個轉身,便消失在了夜幕中。
他含著笑意重新靠在軟墊上,抬首望向幽邃的蒼穹,星辰滿天。喃喃自語:“天樞、天璿、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時機未
到啊……”
翠色含珠,不知不覺荷花開了滿池。轉眼間,素梔在王府呆了將近一個月,自從那天之後她再未見到過王爺,也再未看見過翠屏。琳琅說
王爺派人找過,可是聽說她已投奔遠房親戚去了。素梔雖有不舍,但覺得這是最好的辦法了。
在王府的日子也是極為愜意的,平日裏澆澆花養養草,閑來無事撫上一曲古琴,或是到西廂房讀讀古籍,兄長在時尤為偏好醫學,素梔便
決心研究,沒想到竟對它極為有興趣,天天鑽入醫書中,忘了自我。
唯一沒有做卻唯一想做的事便是打聽相府滅門的事,隻是不敢隨便開口。她在等,等一個可以問清事實的時機,而不是現在。
那日素梔正在園子裏修剪花束,忽見院門前立著一個一下二十三四的玄衣男子,在寬大的袍下露出刀鞘。那冷淡的視線一直看著她,臉上
卻看不出任何表情。素梔愣了下,身子不由得僵住,又隨即鬆下來,莞爾笑道:“請問你是……”
仇夜沒有回答,隻淡淡道:“王爺請姑娘去一趟。”
素梔笑笑:“勞煩大哥等一下,素素先要梳洗一番,這樣太失禮了。”的確,她現在隻穿著白色長裙,頭也未梳起,閑閑垂到腰間。仇
夜看了她一瞬,眼眸中有一絲驚歎,又在瞬間消逝了。他也不再多言,輕輕點了點頭。
素梔轉身進了屋子,轉身之時臉上笑意隨即沒有了,輕輕嘟囔,王府中的人處了王爺溫文爾雅之外,都是這樣冷冷的嗎?雖然她隻見過這
三個人。
素梔到佑天院時,劉煥正在屋內會談。
素梔便在院中隨便轉轉。佑天院雖不大,卻是精致講究。假山之上是潺潺流水彙入山下池塘,四周繁花似錦,時時暗香撲鼻。亭台閣樓,
無不細致入微,飛簷上的吻獸,飛龍。瓦當上亦雕有飛龍,麒麟,鴻雁……她走了,看得熱血沸騰。雖然相府也不遜色,終究不如王府這樣舍
得用金玉為材料。這份奢華和大氣終究是敵不過的。
她怎麼知道,人人都說,國有八王,富貴無雙。
院子裏很安靜,她隨意走走卻隱隱聽見屋內激烈的談話:“祝家……皇上……誅滅……”
素梔神色一凜,輕輕上了台階,停在廊下窗欞外,把耳朵貼近欲聽個明白。
屋內,莫齊言正慷慨激昂地說辭:“想祝家早年協助吾皇打下江山封為一國宰相,如今吾皇卻做出過河拆橋之事,真是……”
劉煥麵上沒有一絲波瀾,放下手中的薄胎梅印茶盞,淡淡瞥了他一眼:“將軍,有些話不可亂說。這話本王聽了倒也罷了,若讓他人聽見
,不怕吾皇像對相府一樣找個罪名處置了?”
莫齊言氣焰小下去了,隻微歎一聲:“可憐了開國宰相一家。”
劉煥瞥了眼窗外投下的青色陰影:“本王聽聞,屍檢時少了一位女子,應當是相府千金。”
莫齊言聽聞不禁提聲問道:“王爺,當真?”
劉煥看見窗外身形一抖,淡淡笑了:“本王何時騙過將軍?不過目前仍無音訊,本王正在全力尋找。忠臣遺孤一定要找到。”況且,百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