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包不理他,蹲下把早上給藍筱依放在幕前的花整理好後,一屁股坐下,想擦擦腳穿布襪。
即墨玄也隨她蹲下,拿過放在一邊的軟布給她擦腳上的泥土,一邊擦一邊輕聲細語:“我們反正以後都不在王都生活,再也不用見他們。不管過往什麼發生過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丫頭別生氣了,可好?”
“你爹是墨雲樓主?”包包淡淡地問道,盯著他那雙修長好看的手係著她布襪上的帶子,係了解,解了又係,看樣子是怕太鬆了布襪會掉,太緊了又怕把她勒痛。他應該從來沒有幫人係過,而且看他生疏緊張的樣子是連他自己的也沒係過。
這麼一想,包包忍不住笑了起來。
即墨玄正被她那突然的問題震到,這件事知道的人隻有先皇和他,連和世勒翌都不知道的事情,她怎麼會知道?難道她偷偷查過?想到這裏,他的眼底閃過一絲幾近撕裂的殺意。如果眼前女子真的是細作,那麼他能下得了手嗎?忽而又聽到她抑製不住吃吃而笑的聲音,抬眼,見她笑顏如花。
所有的殺氣都在那一刻瓦解。細作如她那麼傻,滿大街就都是細作了。他想起自己對她最初的斷言,有點自嘲地笑了:她不是任何人,她就是包包,他愛的女子!
這短短一瞬間,他對自己心裏居然會懷疑她而自疚,於是愈加放軟了口氣答道:“是,我父親就是墨雲樓主。”
包包大驚:“真的?”她雖有懷疑,但卻從沒想過會是真的。
即墨玄看她一眼,似是為她的大驚而呆了一下,才道:“嗯,不過你是怎麼猜到的?”看她的模樣,他已知道她方才隻是順口一問而已。
包包嘿嘿一笑,蹬蹬腳調整個方位以便讓他好給她穿上靴子:“你三歲便開始學武功,而後幾乎以神童般的速度內功飛躍。這極不正常,三歲的孩童什麼都不懂,沒有親人刻意培養根本就不可能那麼厲害,即便你真的是練武奇才。”
即墨玄這回是真的愣住了,這麼淺顯的道理,卻從未有人注意到,所有人都說他是練武的神童,但沒有一個人想過,神童不管再強大畢竟也隻有三歲。
第一次殺人,是父親握著他的手把劍送入那個分給他半個饅頭的孩子手裏……此後,他開始殺接近他身周三尺的人,不管善意或者是好意。
他沒有名字,略大些後給自己取名無音。因為殺人時,他不想說話,不是不能說而是不想說,因為說什麼對方都要死,說與不說又有什麼區別——他一直以為自己會永遠這樣,殺人就是他的宿命。他像一個沒有知覺的野獸,隻聽從墨雲樓主一個人的命令。慢慢的,他的名字在江湖上成了死神的代名詞。
然而有一天,他忽然知道自己還可以是另外一個人,一個叫做即墨玄的人。
可以做人,他不願再為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