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不斷傳來敲門聲和景瀾的呼喚聲,容易覺得自己整個人都飄起來了,對她的呼喚充耳不聞。這件事情的信息量太大,她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麼去消化。如果一覺醒來發現眼前的一切都是假象該怎麼辦?她不知道……“容小姐?請開門,再不開門我就要闖進去了。”容易將頭埋在膝蓋上,想到以前兩個人在一起的種種,想到他曾為了自己孤身前往青馬星係,想到自己曾傷了他,他卻依舊溫柔相待……這種種的甜蜜回憶,此刻都成了毒藥,讓她呼吸不能。腦海中再次閃過小時候自己被人架在脖子上飛,大笑著要那人快一點,再快一點,她就要飛起來了。可那人模糊的臉此刻漸漸清晰起來,那個人不是索爾,而是,江敬。她不知道這到底是自己的臆想,還是真實的記憶,但她隱約明白了一件事,她和江敬,是真的認識的。她更明白了另外一件事,索爾讓她做記憶抽除手術,不是為了治病,而是為了抽去這些原本屬於她、卻又不屬於她的記憶。“砰!”門被景瀾大力踹開,隻聽她一聲驚呼:“容小姐!”容易迷迷糊糊地抬眼看她,抓住她的手,喊了一聲“關婭”,竟然淚如雨下。景瀾從未見過這樣的容易,從前的她是剛硬的、不服輸的、自尊自強的,後來的她是有小女人氣質的、時刻微笑的、身上散發著幸福味道的,可是眼前這個容易,隻剩下迷茫。她伸手往容易額上一探,皺起眉頭,怎麼會燒得這麼厲害!她奔到走廊上,按了呼喚鈴:“叫醫療隊來!請親王殿下下來!”緊接著便聽到另一端響起淩亂的腳步聲,隻是這些似乎都與容易無關了。
珀萊星係的醫學很先進,能讓隻有一口氣的將死之人活過來,卻退不去容易的燒。索爾已經不知道自己是第幾次這樣站在她的病床前,可每次的想法都一樣,那就是--她必須活著。這個屋裏所有的顏色都是容易挑的,完全是把他們帝都的房間搬到了這裏來。肉粉色的床單被罩、床頭的手工繪畫、藤製休閑椅、奶白色沙發、印花木製椅子、小吧台,還有那些她喜歡的小物件工藝品,而此刻她正躺在大床中央,似乎覺得冷,又似乎是沒有安全感,整個人緊緊抱著被子,呈嬰兒睡狀,眼角還掛著淚水。且,病因不明。點燃一支煙,索爾在離床不遠的沙發上坐下來,她現在的情況完全和上次一樣,是不願意醒過來,是不願意好起來。上次,她可以。但是這次,她不行。其實在地球上的時候容易在出事之前還來找過他一次,隻是他讓當時的女友回絕了。如今他已經忘了當時的女友是什麼相貌,但他清楚地記得當時容易的表情。她在他的門口站立了許久,眼睛紅紅的,卻自始至終都沒有掉一滴眼淚。他後來一直不願意承認容易走了那樣一條極端的路是和那次他的拒不見麵有關,可他也為此愧疚至今。隱約聽到的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將索爾的思緒給拉了回來,原來是夢中的容易,她睡得並不安穩,被子抱得越來越緊,淚水已經浸濕了被角。索爾心底隱隱發疼,起身走上前在床邊坐了下來,大手摩挲著她的臉頰,輕聲喊著:“易易?”容易迷迷糊糊地睜開淚眼,握住他的大手抱在懷裏,低低地喊了一聲:“阿寧。”索爾的心一緊,整個人都晃了一下,滿眼寫著愧疚:“易易,是我不對,我不該對你發脾氣,好起來好不好?”容易的淚水流得更凶了:“我想回去,我不想在海上漂著,我討厭大海。”索爾已經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麼感覺,仿佛是因為自己錯誤的決定才讓她此刻如此受累,整個人悔恨交加:“回去,我們現在就返航。”容易側了側身子:“我想要關婭。”索爾的額頭抵著她的額頭,柔聲哄著她:“關婭上次和人交戰受傷了,現在正在修理,等她好了,我就立刻讓她來見你好不好?”容易抱緊他的大手,委屈道:“我現在就要她。”索爾的手被她壓在身下很不舒服,卻不願抽出來,為了遷就她,半低著身子側身躺著,盡量讓她躺進自己的臂彎:“我讓他們快點修好不好?”容易的淚水浸濕了他的襯衫:“我不要景瀾,我討厭她,就像討厭初中那些女生,她們從來不會對我笑,就知道欺負我,我討厭她。”索爾的心一抽一抽地疼:“我讓她以後都不要出現在你麵前了好不好?”容易的眼淚流了許久,索爾就這樣耐心地一下一下地拍著她的背。直到她哭累了,在他懷裏喃喃說道:“阿寧,我要回家。”他心底如風起雲湧,就為了這句話,他下令此刻便返航,毫不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