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敘事修辭研究中,影響較大的一是宋淇的《論怡紅院總一園之首》。宋淇認為大觀園是賈府的結構中心,怡紅院則是大觀園的結構中心。對於這樣一個中心的描寫,作家采用的是“逐漸透露法”,通過四個人物視角和一次全知視角完成了對怡紅院的介紹。小說第一次寫怡紅院是在第17回通過賈寶玉的視角來看;第二次是在第26回,通過賈芸的視角來看;第三次從第38回到第41回,通過劉姥姥的視角來看;第四次是通過平兒的眼睛看怡紅院。第63回,作為《紅樓夢》情節的最高峰,對怡紅院作了一次總寫。陳平原認為,《紅樓夢》已經采用了倒裝敘述、有限製敘述。王靖宇運用信息論裏的反複概念來解釋《紅樓夢》裏的敘事特色,指出脂批中的“草蛇灰線法”、“層巒疊嶂法”、“畫家三染法”等都與重複有關。他從故事、主題、人物三個方麵探討《紅樓夢》的這一特色。在故事方麵,石頭幻形入世的事件在小說中重複了三次;在人物描寫上《紅樓夢》中大量出現“影子”(晴為黛影、襲為釵影)、影射等都是重複設置;在主題方麵:真假可以互置,一僧一道的反複出現都與宣揚主題有關,“人生虛幻”也是作者一再強調的。《紅樓夢》中這些反複描述,不但使作者可以加強書中某些論點,而且還可以為一個充滿人物和情節、看起來似乎尾大不掉的作品增加統一性,使讀者感受到作品肌理豐腴,富有共鳴。李慶信在《一聲兩歌,一手二牘——論〈紅樓夢〉隱曲之筆及其兩麵運思方式》中提到《紅樓夢》敘事本文中,不時出現一些顯中寓隱、弦外有音的“隱複”之筆,這些“隱複”之筆既有暗示故事或人物未來信息的作用,顯義層麵又是故事情節或人物話語的有機成分,不露人為暗示痕跡,充分體現了作者注彼寫此,一心二用的兩麵運思方式。如《紅樓夢》中部分燈謎、酒令,就正文本義或顯義層麵而言,不過是人物遊樂宴飲中的文字遊戲,且完全符合一般文字遊戲的規則或格式,因而屬於高度真實的現在時故事情節的有機成分。但,就正文衍義或隱義層麵而言,這些燈謎、酒令中卻隱伏著敘述人或作者對故事或人物未來結局的暗示。
李治翰在《〈紅樓夢〉文學語言研究》中從語言的角度討論《紅樓夢》的敘事特點,把文學語言分成“敘述語言(話者發言)”和“人物語言(人物發言)”,這裏包括“通過話者的人物語言”即“間接引語”。此文選擇了《紅樓夢》“人物語言”中的“獨白”與“內心獨白”作為研究對象。浦安迪認為中國傳統陰陽互補的“二元”思維方式滲透到文學創作的原理中,就形成了源遠流長的“對偶美學”,它不僅是閱讀和詮釋古典詩文的關鍵,更是作者架構作品的中心原則。他認為“滴翠亭楊妃戲彩蝶埋香塚飛燕泣殘紅”、“情切切良宵花解語意綿綿靜日玉生香”、“尷尬人難免尷尬事鴛鴦女誓絕鴛鴦偶”、“濫情人情誤思遊藝慕雅女雅集苦吟詩”等等,都表明曹雪芹耽於對偶的遊戲。楊義的《中國古典小說史論》有一章《〈紅樓夢〉,人書與天書的詩意融合》專門討論《紅樓夢》的敘事特點,作者對用西方理論演繹《紅樓夢》的做法深表不滿,探討了《紅樓夢》的複合視角,認為《紅樓夢》是一部“人書”,探究的是人生方式,“這種人生方式是力圖掙脫和超越古舊中國的社會規範、家族規範和人生規範的”。但是《紅樓夢》隻能籠罩在悲涼的“天書”式的夢魘中。楊義認為這與中國的“天人感應”文化哲學是相呼應的。這是《紅樓夢》敘事藝術研究的大致狀況。本講隻從中國傳統文章學角度的幾個方麵對《紅樓夢》的敘事藝術作簡單的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