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包公差人,速喚地方文武官來朝見太後。宮院趕辦不及,須尋座雅靜樓房,買幾名精細丫頭。時當三月初,天氣尚寒,趕辦些暖服佳饌供奉。太後雙目不明,速即延醫調治,若有怠慢,作欺君罪論。兩名排軍如飛分報。太後道:“包卿不必費心,老身久處破窯,落難已久,又有孩兒侍奉,不必麻煩地方官吏。孩兒,且代娘叩謝包大人。”海壽領命上前道:“大人,我家母拜托於你,祈代伸冤。”包公道:“自有老夫擔承。”海壽道:“如此我代娘叩謝了。”包公想道:此人今雖貧民,但與太後子母之稱,倘聖上認了母後,也是一個王弟王兄了。當時還禮起來,連稱:“不敢當,為臣理當報效君恩。”
太後道:“包卿,快些請起。”包爺道:“謝娘娘千歲。”起來立著,細看娘娘發髻篷篷,衣衫襤褸,實覺傷心。丟下龍樓鳳閣,禦苑王宮,破窯落難十餘年,幸得孤兒孝養,實乃聖上救母恩人。
慢說包公思想,眾排軍驚駭,窯外觀看眾民,也交頭接五,都稱奇怪。再不想這求乞婦人,是一位當今的國母。一人言道:“曾記前十載到門討食,孩兒尚幼,哭哭哀哀,被我痛罵,方才走去。早知她是當今太後,也不該如此輕慢她,果然海水可量,人不可量。”眾人聽了,皆是歎息,這且不表。
此時來了眾文武官,將閑人逐散,不許羅唕。隻見破窯門首,立著包大人,眾官員都來參見,說道:“太後娘娘破窯落難,卑職等實出於不知,罪咎難逃。”包公冷笑道:“老夫道經此地,即知太後在此,可怪你們在此為官,全然不知。少不得回朝,奏聞聖上,追究起來,你們官職可做得安穩麼?”眾官員皆躬身懇道:“大人,格外開恩,卑職等不知太後落難,實有失察之罪,求大人海量姑寬。”包公閃過一旁道:“你等到此,理該朝見太後。”眾官應諾,即於窯門外,文東武西通名道職,三呼千歲朝見。海壽遠遠瞧見,叫道:“母親,外廂許多官員在此叩見。”婦人道:“叫他們回衙門理事,不必在此伺候。”郭海壽踱出道:“眾位老爺,聽我家母吩咐,各請回衙辦事,不必在此叩禮。”眾官員雖聽如此說,卻不敢動身,共啟包公道:“卑職等方才奉命,已差人速辦雅室,挑選丫環,預備朝服。”包公道:“如此才是!”忙進內道:“臣包拯啟稟娘娘。”太後道:“有甚商量?”包公道:“臣為國家大事,即要還朝速辦,故拋下賑饑公務回朝。不想偶遇娘娘一段大冤,更不能耽擱,已著地方官好生安頓娘娘,臣即別駕,還望娘娘勿得見怪。臣回朝奏明萬歲,理明此事,即排駕來迎請了。訴娘娘且放寬懷,屈居幾天。”太後道:“我久居破窯,何用奢華?且本地官員,政務太繁,有煩包卿傳知眾官,一概俱免,日中不必到來。”包公辭出窯門,傳諭眾官道:“太後吩咐日中朝見問安,一概俱免,以省煩勞。此皆太後仁慈體恤之意,但鳳凰豈可棲於荒草之地?方才我言,必當依辦。”眾官連連共諾。包公言罷,即吩咐起程,眾官相送,眾差役一路喝道而去。
不表包公回朝,當有眾官見包公已去,不敢進窯門,隻在門外侍候。少刻有幾位夫人,各帶婢女進內朝見請安,請娘娘沐浴更衣。豈知太後也不沐浴,也不更衣,說道:“我在窯中居住十餘載,已經慣了,不必你們費心,各自請回。”眾夫人俱覺不安,哪知太後執性如山,眾夫人隻得退出。又有承辦役人,稟道:“眾位老爺,已經覓了雅室一所,可權為宮院。”
豈知太後又說:“破窯久住,不勞眾官多請,且各回衙。”眾官再三懇求,太後隻是不允,眾官無奈,隻得於破窯前後,立刻喚工趕造房宇。眾官商議,太後不願更衣,隻得來求郭海壽,郭海壽道:“既我娘親不願更衣,也非眾位老爺之咎,且請回衙,不然反激惱他了。”眾官無奈,隻得聽其自然。太後百味珍饈不用,母子隻是恢複淡飯清湯,仍居破窯,丫環一人不用,仍打發回去。
不言太後諸事,卻說包公趕回京中,一進開封府,天色已晚,到了內堂,夫人迎接坐下請安,複問道:“老爺奉旨賑饑,如今回來,莫非完了公務?”包公道:“賑饑公務,尚未清楚。
但本官因國家大事而回。”夫人又要詰問情由,包公道:“國家政事,非你所知,不必動問。”夫人不敢再言,隻命人備酒,與老爺洗塵。
欲知包公來日麵聖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