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想到,來到中原的旅途中會遭遇到這樣的意外。

心弦似被什麼撥動了一下,些許酸澀,些許無奈,微妙的感覺,卻甘之如飴。

沐墨瞳瞥見桌邊放著一疊紙箋,最上麵一張墨跡未幹,不知寫的是什麼,伸手拿起來,對著燭光細看。

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憶。

第五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

初看筆勢飄逸灑脫,恣意飛揚,再看之下卻發現其中隱藏著若有若無的鬱結,不經意便浸透了紙背。

相見、相知、相伴、相惜、相遇,若沒有經曆這些,或許心會平靜很多。

然而一個人一生中又能夠遭遇幾次這樣的患得患失?往往一次便已足夠,兩次便已太多,多了難免就會疲倦。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輕輕放下那張紙,低聲接下一句:“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

寒玉笙眼睛一亮,有些意外:“你怎麼會知道這首詩。”

沐墨瞳笑了笑:“原來這是首詩嗎,我以前聽人唱過這支歌,還以為是北方草原上廣為流傳的曲子。”

“也的確是首曲子,草原上幾乎人人都會唱。那裏的天空永遠是廣闊的,清新萬裏白雲飛渡,每當太陽升起的時候,牧羊人的笛聲就遠近高低的響起,和著牧女們墜滿衣角的銀飾在風中擊響,她們歡笑著跟著嬉逐的馬群馳騁,而每當停下來,就倚馬輕輕地揮動著牧鞭歌吟唱那些悠揚的曲調。草原深處,散布的湖泊,就像天神滴落的眼淚,湖麵上開著點點的野花,還有搖曳的蘆葦飛翔的天鵝,天底下,到處翠色欲流,輕輕就流入了雲際,真正的一碧千裏……”

他倚著窗,以一種罕有的悠長語調緩緩訴說,目光也綿遠了起來,帶著一股奇異的平和安寧。

“很美。”

沐墨瞳沉浸在清淺的聲線中,那樣的景色,或許她一輩子都無法親臨其境。自然而然便想起霽和,她如今就生活在那樣的天地之中麼。

“如果可以,你可願意親眼領略那樣的風光?”

鬼使神差,他突然問道。

明知道不妥,但意識到的時候,話已經脫口而出了。

片刻的茫然過後便是坦然,這樣也罷,也算是給自己一個交代。

無論如何,不管多久的以後,至少他不會因為沒做過某件事而後悔。

瞬即便看到她錯愕地抬眸,好像沒料到他會問出這樣的話。

琉璃般的瞳仁微微振動,好似漣漪擴散,又似暮色投入其中,映著殘留的微光,一晃傾城。

流轉的煙塵緩緩在室內沉澱下來,靜謐得好像能感受到時光悄然而過的步履。

刹那之間,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一些事,又好像更迷茫了。

“北方嗎……”自言自語地念道,歎息著舒了口氣,“很遠呢,恐怕是沒有機會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