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皮之謎(2 / 3)

龍飛關掉轎車車廂裏的燈,他悠悠地說:“希望是一種要付出代價的奢侈品,隻要用智慧和勞動才能將希望變成現實。隻要存在著希望,生活就有動力。生活上處於困難的時候,事業上遭受挫折的時候,被敵人圍攻和被朋友出賣和拋棄的時候,隻要希望之火不滅,就能找出路,走出困境。我認為,男人生命的最強烈的光芒,不是來源於他大獲成功的時候,而是來自於他瀕臨絕境仍然凜然堅持的那一瞬間,來自於他從失敗中踉蹌站起來的那一瞬間。”

白薇幽幽地說:“這段話還真有點男子漢的味道,像男人身上那種濃烈的煙草的味道。”

龍飛說:“白薇,我總覺得你身上有一種憂鬱的氣質。我覺得你有著充裕的物質生活,你的生活自由自在,你有什麼憂愁呢?”

白薇幽幽地說:“我孤獨,這也算是一種憂愁吧。”

龍飛說:“憂愁,說到底是人患得患失本性的自然流露。沒有得到的,擔心得不到;已經得到的,又怕再失去,於是就貫穿了人生。正如《詩經》上所雲:‘心之憂危,若蹈虎尾,涉於春秋’。一個人如果不能從憂愁的蛛絲中解脫,不但難以有大的成就,而且也不能享受人生的真真快樂。與其為潑出去的水惋惜,不如再提一桶水。人生不滿百,愁一愁,白了頭;笑一笑,十年少。”

白薇側著身子,仔細地諦聽著。龍飛以為來了生人,警覺地望著四方。

白薇說:“我聽到了水的聲音,龍飛,你聽,但願不是幻覺。”

龍飛努力使自己靜下來,他也仔細地諦聽著,果然是水的聲音,流水淙淙。

白薇驚喜地說:“可能是一條河,一條大河,奔流不息的大河。”

龍飛說:“奇怪,白天怎麼沒有看到?”

兩個人躡手躡腳下了車,朝水響的地方摸去。白薇走得挺快,很快把龍飛甩在後麵。

走了沒有三四裏地,走上一個高坡,白薇站在高坡上叫道:“啊,真是一條大河!”

龍飛緊跑幾步,也奔上高坡,隻見眼前出現一條波光粼粼的大河,緩緩地流著,對岸有一片密密匝匝的樹影;皎皎月下,河中映出樹的倒影;旁邊有一座石橋。

白薇歡快地跳下河堤,龍飛也隨她下了河堤。

白薇由衷地說:“這河水多清涼,我要下去遊泳,洗一洗身上的穢氣。”

龍飛說:“這河水看樣子挺深,下去有危險,再說水太涼。”

白薇咯咯笑道:“你還不知道吧,我是冬泳冠軍,曾經橫渡玄武湖。龍飛,你背過臉去不許偷看。”

龍飛順從地將身子背轉,望著石橋。

這石橋顯然也有曆史,飽經車輛驢馬的踐踏,灰索索的一片。

“龍飛,好了”。

白薇已“撲通”跳進水中,浪花飛濺。

龍飛見地上狼藉著她的衣褲、鞋子。

白薇像一尾小白魚盡情地在水中翻騰、穿梭。

白薇遊泳的姿勢確實很優美,兩隻雪白的手臂似兩隻白漿,有節奏地劃動著。她烏黑的頭發披灑在水中,像一朵黑色的睡蓮。

白薇跳躍著,臉上都是水珠;她在水中盤旋著,兩隻銀葫蘆一起一伏。龍飛看怔了,這仿佛是美人出浴圖。人生如何此美好,她真是精雕玉琢的精品。

龍飛怕她有閃失,於是脫掉衣服,隻穿一條內褲,也跳入水中。

平滑的河水不像他想象的冰冷,反而有些溫暖,暖暖的水流滋潤著他的肌膚,使他產生一種異樣舒服的感覺。離河岸的地方,水並不深,腳底能踩著一些碎石,有點紮腳。

龍飛向白薇遊去剛遊了六七米,便覺得躍入一個深淵,腳踩不著底,水流淌急,浮蕩著一些搖搖欲墜的水渦。這些墨綠的水草搖拂著他的身體,他的臉,癢癢的,鬆鬆的。

白薇忘情地嬉遊,奮力向遠方遊去。

一群亮晶晶的東西湧了過來。龍飛仔細一看,原來是一群河鯽魚;它們成群結隊,很快遊走了。又有一隻小精靈遊了過來,龍飛抓住它,原來是一隻墨綠色的青蛙。它鼓著兩隻眼睛,露出白馥馥的肚皮。

龍飛放掉青蛙,放眼朝前望去,白薇沒了蹤影。他有點慌了,大叫:“白薇!白薇!”

白薇沒有應聲。

龍飛的兩隻腳先是顫抖,緊接著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奮力往前遊去;遊著,遊著,忽覺右腿被一雙柔軟的手抱住了。他感覺是白薇的手,溫溫的,軟軟的。龍飛向下摸去,摸著一個絨絨的東西,再一伸手,手滑掉了。他再一次下滑,攔腰抱住了一個白鳥般的柔軟的身體,體溫尚存,微微顫抖著。

白薇原來被河底的小草絆住了。

龍飛費力掙脫了紛亂的雜草,挾著她向上遊去,一忽兒浮出了水麵。白薇己筋疲力盡,任憑他遊到岸邊。龍飛費力把白薇推上岸。

白薇玉體橫陳,就像橫臥在沙灘的裸身美人,她美麗動人的胴體在溶溶的月光下,閃爍著瑩瑩的光。肚臍處有一朵金色的小梅花。

原來白薇在裸泳。

龍飛翻身上岸。

白薇看到龍飛,露出燦爛的一笑。

“要是沒有你,我已與大自然融為一體”。白薇淒涼地說。

“怎麼會呢?”龍飛聽了一陣激動,眼裏含滿了淚,他忘情地撲到白薇身上。

“我不能沒有你,我愛……你!”龍飛在白薇臉上落上無數的吻。

白薇也伸出兩隻雪白的臂膀,攬緊了龍飛,眼裏閃動著晶瑩的淚花。龍飛覺得渾身的血液沸騰起來,她的愛撫使龍飛心蕩神移;夜幕的黑暗更激起了情欲,他兩眼朦朧,雙頰火紅,膨脹起來的身體戰栗著……龍飛深深感到白薇粉白的身體上散發出來的杏仁般的苦香味,以及她纖白的手指的力量。

“我愛你,小飛……”她呻吟著,完全沉醉在這熱烈的生氣盎然的熱吻之中。她的身體不停地顫抖著,她覺得她的身體飄飄地往上浮,忘記了周圍的存在……

龍飛幾乎淹沒了白薇,他緊緊地攬定白薇的嬌軀,在她迷人的身體上吻著……忽然,白薇猛地翻了一個身,嗚嗚地哭起來。龍飛不知所措。

“小飛,你原諒我吧,到時候我會給你的。記住,我的生命和你的生命是連在一起的……”白薇說完,抱起衣服,向夜的深處走去,一忽兒便消逝了。

長時間的靜默。草蟲似乎停止了奏樂。河邊的一隻青蛙,忽然用力地叫了幾聲,以後,歸於一片寂靜。

幾天後的一天傍晚,夕陽西下,晚霞染紅天際。玄武湖波粼粼,龍飛與白薇同乘一舟,龍飛操漿,小船徐徐而行。

龍飛問:“小薇,你今天怎麼心事重重?”

白薇歎了一口氣。湖岸上,一棵老槐樹後,白敬齋府上的總管金老歪正搖著一柄紙扇,偷窺著這些情景。

下午,陽光融融,龍飛在人行道上匆匆走著。一輛豪華黑色轎車尾隨在他的身後。轎車內,金老歪叼著煙卷,坐在司機旁邊指手畫腳。白薇放學駕車恰巧路過此地,看到這些情景。金老歪乘坐的轎車忽然開足馬力朝龍飛撞去……

白薇看到這個情景,不顧一切駕車朝金老歪的轎車撞去……金老歪轎車內的司機發現情勢危急,東倒西歪地駕車躲閃,接連撞翻了幾個小攤,撞倒了幾個路人。白薇駕車撞去。龍飛看到這一情景,驚呆了。

白薇醒來時已躺在醫院的病房。龍飛正焦急地坐在一旁。

白薇略微挪了挪身子,“哎喲”一聲。

龍飛問:“怎麼了?”

白薇說:“好像是摔著臀部了。”

龍飛說:“那可是關鍵部位。”

白薇笑著說:“去你的,你盡拿我開心。男人都壞!”

龍飛說:“未必,你爸爸也是男人。”

白薇說:“他是一個不稱職的爸爸。”

小護士拿著藥盤走進來,她說:“小姐,該換藥了。”

白薇對龍飛俏皮地說:“小飛,因為是女人的關鍵部位,你先回避一下。”

小護士說:小姐,你這位先生真不錯,背著你又化驗又打針,真是如意郎君喲!

白薇一聽,臉上飄起一團紅暈,說:哼,男人對女人過分熱情,必心懷不測。

龍飛笑道:“你還不如說我圖謀不軌呢!”他對小護士說:“上藥輕點。”

小護士說:“嗬,真知道心疼人。”

白日,中央大學新聞係課堂。龍飛望著白薇空空的座位,有點悵然。

她傷好後已經有好幾天沒來學校上課了。

清晨。龍飛起床了,正在刷牙。送奶工南振發騎著送奶車經過他的平房宿舍門口。

南振發叫道:“送奶嘍。”

龍飛推門,隻見窗台上放著一瓶牛奶。他拿過牛奶,走進屋,打開牛奶,滾出一個紙團,他展開紙團,隻見上麵寫道:

國民黨新成立梅花特務組織;你的同學白薇是這個組織主席白敬齋的二女兒,又是梅花黨的聯絡員。你要設法弄到記有這個組織人名單的梅花圖。

龍飛看後,吃了一驚。他迅速來到門口,可是哪裏再有那個送奶工的影子。他迅疾走進屋,關上門。他有些緊張,又有些激動,坐立不安。

晚上,龍飛躺在床上,屋內一片黑暗,他沒有開燈。

這幾天白薇又沒有來上學。

窗外一個人影一閃;窗戶開了,扔進一個小紙團。龍飛拿起來一看,上麵寫著:

事不宜遲,明日下午2時莫愁湖東畔。

一號。

第二天下午2時許,龍飛來到莫愁湖東畔。岸上的一個花傘下,白薇身著三點式玫瑰色遊泳衣正在看一份畫報。一忽兒又出現一個時髦的年輕漂亮女郎,她身著三點式大金梅花裝飾的紅色遊泳衣,戴著一副墨鏡,來到白薇的身邊。她叫黃櫨,梅花黨副主席黃飛虎的大女兒。

黃櫨說:“小薇,你也來了?”

白薇說:“老同學見麵不容易。”

黃櫨坐到白薇旁邊,小聲問:“帶來了嗎?”白薇點點頭,把畫報遞給她。

白薇說:“文化周刊又推出一批明星,又靚又瀟灑。”

黃櫨柔聲道:“是嗎?真是各領風騷數百年啊!”她接過畫報,四下瞧瞧,起身走了;她朝白薇招手:“拜拜!”

白薇說:“拜拜!”

龍飛走了過去,問:“白薇,你怎麼在這裏?”

白薇見到龍飛,有些驚慌,問:“小飛,你怎麼來了?”

龍飛說:“你一連幾天沒有音訊,我是舊地重遊,睹物思人。”

白薇說:“最近家裏事多,身體又沒有完全恢複。”

龍飛指著她肚臍處的那個金色的梅花紋身問:“這是什麼?”

白薇有點緊張,掩飾道:“這是一種紋身,我喜歡梅花。”

龍飛問:“為什麼喜歡梅花?”

白薇喃喃地說:“因為它開在淒冷的冬天……”

白薇換了衣服,二人在一棵老槐樹前坐下。白薇從皮包裏倒出一堆美國罐頭和巧克力。

白薇說:“這是爸爸從美國帶回來的罐頭和巧克力,你嚐嚐。味道跟咱們中國的就是不一樣。”

龍飛說:“我還沒見過爸爸呢。”白薇聽了,心頭一沉,若有所思。

龍飛說:“你到過我宿舍,我還沒去過你家呢。”

白薇心事重重地望著湖麵。

龍飛笑道:“你該不是蒲鬆齡筆下的狐仙,不會沒有家吧?”

白薇笑道:“我是俠女,以四海為家。”

這時,幾個小地痞湊了上來。地痞甲說:“嗬,小姐們,盤子還真夠靚的!”

地痞乙說:“可不是,那雙小奶子跟小高樁柿子一樣。”

地痞丙說:“這打扮還夠灑的,跟光屁溜兒差不多。”

地痞丁說:“哥幾個,上呀!開開葷。”

地痞們圍住白薇,動手動腳。龍飛見狀大怒,奮勇上前,他會些拳腳工夫。他一腳將地痞甲踢入湖中。其他的地痞呼的從懷裏拔出菜刀,朝龍飛撲來。

地痞乙說:“我們是菜刀幫的,哥幾個,咱們誰也甭含糊,朝這個小白臉,開刀!”

地痞們揚刀圍定龍飛。龍飛左突右撞,情勢危急。

地痞乙揚刀朝龍飛腦後劈來地痞們圍定龍飛,揚刀亂砍,龍飛危險。

忽然,地痞們紛紛應聲倒地。原來白薇在一旁冷眼觀戰,悄悄拔出頭發上的梅花針,幾支梅花針紮中了地痞們的左眼,地痞們呼嘯一聲抱頭鼠竄。

龍飛對白薇讚道:“沒想到你還會打暗器。”

白薇笑道:“我會的東西還多著呐。”

二人走出莫愁湖走入停在路旁的雪弗萊轎車。

白薇駕車,龍飛坐在一邊。白薇說:“想不到你拳腳也不錯,拜的哪裏的山門?”

龍飛回答:“小時候在家鄉的寺廟罩跟一個老和尚學的,雕蟲小技。”

白薇說:“姑娘本性愛繡花。”

龍飛說:“明年新年,我建議學校話劇團排演《白蛇傳》,我演許仙,你演白娘子。”

白薇歎了一口氣:“可惜不能如願了。”

龍飛問:“怎麼?”

白薇說:“現在外麵很亂,共產黨的軍隊就要打過來了,爸爸要送我到美國去讀碩士學位。”

龍飛歎了一口氣,望著車窗外的夕陽說:“難道我們的愛情就像落日的晚霞一樣?”

白薇歎了一口氣:“不會的,但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雪弗萊轎車又行了一程,白薇將車停住,對龍飛說:“好了,離學校不遠了,你該下車了,咱們後會有期!”龍飛下車而去。

白薇趴在方向盤上抽泣著,她的雙肩顫抖著。

雪弗萊轎車時入紫金山,飛快沿著山道疾駛。一路上那些哨卡的士兵一見白薇車上的標誌,都舉手敬禮。在淡淡的晚霞中,紫金山更顯得幽奇,山林之中,透出幾抹淡綠,幾團水紅,山腰上的白色別墅,時隱時現,素雅淡泊,勾勒出一個虛幻的魔鬼世界。那便是梅花黨總部。

白薇駕車來到後山腰一座別墅裏,這是一個白色的洋樓群,周圍有火紅的野楓林。兩個便衣特務朝她打了一個匪子。白薇伸出嫩藕般的左臂,朝他們一個飛吻,然後把汽車停在院內。一個胖胖的家夥從樓裏走出來,他五十多歲,兩隻銅鈴般的大眼睛、一口黃板牙,斜掛著一隻左輪手槍。

白薇問道:“金老歪,老頭子叫我回來幹什麼?”

金老歪是白敬齋的副官,跟隨白敬齋多年,此人原是河南一個土匪頭子,打得一手好槍,有“神槍金老歪”的雅號。他一見白薇回來了,一躬腰,說道:“局勢不妙,共軍快過來了,老頭子正召集緊急會議,大小姐和黃飛虎也到了,就差你了。”

白薇撞上車門,匆匆走上台階,說道:“我換換衣服就來。”說著,拐過右邊的一條遊廊,朝後邊走去了。

白薇來到後麵的一幢小樓裏,這是自己的房間,她迅速脫下西服裙,換上便裝,又輕輕搽了一些薄粉,往柔軟的頭發上撒了點香水,一扭身出去了。

白薇來到主樓的客廳內,客廳內煙霧騰騰,梅花黨頭子白敬齋正在主持會議,客廳裏密密匝匝坐著40多人。白薇一眼發現了姐姐白薔。白薔正坐在屋角的一個沙發上,此時斜靠在帶銀點兒的藍綢沙發靠墊上,一隻手托著頭,另一隻手夾著一隻美國香煙。她穿著一條白底子、粉紅色玫瑰花的綢褲,露出兩隻小巧玲瓏的腳,拖著一對嵌金鑲珠的小拖鞋;上身穿一件飛行色的長衫,袖口寬大,銀線滾邊,珍珠作紐扣,外麵套一件銀狐色的坎肩,前麵有一處心形的缺口,露出半雙象牙般的乳房。她頭發濃密,黑裏透亮,一雙又大又黑的水汪汪的眼睛,筆直的鼻子,珊瑚的嘴唇,珍珠般的牙齒。

白薔看見了妹妹白薇,朝她一招手,白薇來到姐姐旁邊,坐在沙發扶手上。

“你好嗎?”白薇輕聲問白薔,並吻了她臉頰一下。

“湊合混吧。”白薔放蕩地一翹腿,說:“腐敗,國民黨,完嘍!”

“噓!”坐在左邊的黃飛虎用手勢製止了白薔說話,示意她專心聽白敬齋講話。

黃飛虎中等身材,四十多歲,原是軍統局的專員,現在是梅花組織的第二號人物。他給人最突出的印象就是有一副虎臉和兩顆呲出的虎牙。他的衣著簡單樸素,穿湖藍長衫,手裏擺著一對銅球。

白敬齋年過六旬,有紳士風度,雍容華貴,一臉肅穆之情。他身穿月白色長衫,那副不斷泛光的金絲眼鏡給人以高深莫測之感。

白敬齋的聲音不緊不慢,在客廳內回蕩:“國難當頭,人人有責。共軍長驅直入,揮戈南下,國軍節節潰敗。國軍將領平時營私舞弊,虛度年華,私囊飽滿。正當國家用人之際,卻倉皇潰敗,一敗塗地,可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可是這些飯桶庸才,卻一瀉千裏,國府不保,蔣總統訓示……”

說到此時,客廳內大小頭目唰地站定,一起立正,客廳內鴉雀無聲。

白敬齋抑揚頓挫地說道:“潛伏,退避三舍,以圖東山再起。”

一忽兒,眾人坐下。

白敬齋又說下去:“今日我請諸位前來,就是希望諸位在共軍壓境之際,休要驚慌失措,要鎮定魂魄,積極發展精英,部署退卻,以求布下網絡,伺機完成反攻之大業!”說到這裏,白敬齋幹咳一聲,用眼睛瞟了瞟白薇,說;“你把那筆美元拿來,我給諸位發些活動經費。”

白薇站起身來,拎著那隻乳白色的小皮包,走了出去。

白薇回到自己房間,扭亮了台燈,隻見龍飛端坐在沙發上,正衝著她笑。白薇慌得急忙抽出白朗寧手槍,慌張地問:“你……你怎麼來到這裏?”

龍飛鎮定地說道:“多日不見,我很是想你,於是鑽到你的汽車後背箱裏跟了來。”

“你呀你,真是無知,白癡!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我父親知道你來,一定饒不了你!”

龍飛故作驚慌地說:“那我趕快走吧。”

白薇將門掩上,小聲說道:“你就是插翅也難飛出去了,我實說了吧。這是蔣總統設的一個秘密據點,連中統、軍統都不知道。”

“那可怎麼辦?”龍飛哭喪著臉,眼淚幾乎擠下來。

白薇氣鼓鼓地一屁股坐到沙發上,一聲不吭。龍飛看著她,有些想笑,但又不敢笑出聲來。相持了有一刻鍾,屋內沉默。

這時,有人推門進來,是個十六七歲的姑娘,她穿一件淡青色薄紗洋服,臉龐似滿月,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像映在溪水裏的星星,均勻的身段,使人想起河邊的垂柳。

白薇見龍飛有些緊張,急忙說。“這是我的丫環翠屏。”

翠屏的眼睛盯著龍飛,大眼睛一眨不眨。

白薇靈機一動,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如今隻有一個辦法,我跟父親全盤托出,就說你是我的情人,也把你吸收到我們組織中來。”

龍飛喜形於色道:“那自然好。”

白薇又問;“你是三青團員嗎?”

龍飛答道。“我還是國民黨員呢!”

“好極了,咱們明早一起坐飛機到美國洛杉磯去,那裏有我們組織的一個基地。可是你的父母怎麼辦?”

龍飛說:“我父母在菲律賓經商,不在國內。”

“那可太好了!”

翠屏催促說:“二小姐,老爺讓你快過去呢。”

白薇對龍飛道;“你先坐在這兒等我,開完會後我便對父親講。翠屏,你好好招待一下龍先生。”翠屏點點頭,白薇來到樓上,取出美元又回到客廳。

龍飛望望翠屏,他絕對不相信在這戒備森嚴的魔窟裏,還會有這麼一個純樸清純的小姑娘。

翠屏見龍飛盯著看自己,有點不好意思,出門去了。

龍飛想聽聽客廳裏白敬齋在講什麼,於是走出白薇的房間,朝前麵走。這時,天已大黑,主樓裏燈火輝煌。

龍飛穿過竹叢,正碰見幾個巡邏的特務迎麵而來,他忙掩到竹叢裏。一個特務扭亮手電,叫道;“我明明看見一個人影一晃不見了,八成藏在竹林裏。”說著,手電光往竹林裏亂晃。幾個特務都扭亮手電,在竹林附近照來照去。龍飛藏在竹林深處,大氣不敢喘一口。

兩個特務鑽進竹林搜索。眼看一個特務的一隻腳幾乎踩到龍飛的身上。

這時,竹林後走出一人,那人叫道:“老總們在找什麼呀?”

兩個特務一聽,抽身出了竹林,一個特務嬉皮笑臉地說:“我以為是誰呢,原來是翠屏姑娘呀!大黑天的你鑽到這兒來幹什麼,八成是跟相好的幽會吧?”

“嚼爛你的舌頭,人家在這兒解溲呢!”翠屏答道。

“你們房裏不是有廁所嗎?”另一個特務說。

“小姐正在用呢。”

“哈,哈……”幾個特務嘻嘻笑著遠去了。

翠屏來到竹叢裏。小聲叫道:“龍先生,龍先生!”

龍飛從竹林裏出來,翠屏用手捉住他的手,返回白薇的屋中。

翠屏呼地關上門,胸脯急促地起伏,臉憋得通紅。

龍飛望著她,有點奇怪。

翠屏說。“你一會兒肯定會暴露。”

龍飛問;“你是誰?”

翠屏答道;“我的代號叫白菊花,柯原同誌指示我,在關鍵時刻協助你工作。”

“原來你是我的同誌!”龍飛一陣激動,上前緊緊握住翠屏發燙的雙手,在這樣的環境裏,兩個共產黨員相遇是多麼令人高興和激動的事情。

翠屏嚴肅地說:“時問不早了,明日淩晨,這個秘密據點將撒消,黨指示我到台北。我不能輕易暴露身份,好,我們現在開始工作。”她像一個老練的指揮員發布命令。

她說:“白敬齋的客廳內,搬開北側中問的單人沙發,沙發下麵有一問密室,壁上有一幅梅花圖,下端軸裏有梅花黨的人名冊,梅花圖後有個通道,進通道不久有個三岔口,左邊通向秘密軍用飛機場,右邊通到後山,記住,往右拐。我現在去後麵放火,引開敵人。”說完她出去了。

一忽兒,有人喊:“著火了!著火了!”

龍飛連忙趕到前麵客廳,空無一人。他搬開那個單沙發,隻見是棱花板,他用力撬開地板,現出一個精美的地穴;地穴也就十平方米,堆滿了槍支彈藥。他輕輕跳了進去。地穴的東壁上果然有一幅梅花圖,上麵寫著: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畫麵上曉月冷梅,淒婉動人。龍飛伸手去拿梅花圖的底軸,打開袖口,掏出一卷紙,展開一看,果然是個名冊,為首的是梅花黨核心人名單,上麵寫著:

白敬齋、黃飛虎、黃櫨、白薔、白薇……還有許多陌生的名字。看著,看著,忽然,那張人名冊自己燃燒起來,眼看要燒到龍飛的手,龍飛趕緊撒手、那張人名冊化為小片灰燼。

上麵傳出翠屏的聲音:“龍飛,快走,敵人來了!”

外麵人聲嘈雜,槍聲混做一片。原來梅花圖的底軸有一個導線,一直通到客廳內白敬齋的虎皮椅底座上,就在龍飛拽出人名冊的同時,白敬齋椅下的警鈴響了。白敬齋正在後院指揮救火,聽到警鈴叫一聲:“不好,有共黨的探子,快跟我來!”眾人一齊抽出槍支,隨著白敬齋跑來。

龍飛在地穴內白知情勢不妙,急忙撕下梅花圖,隻見現出一個洞口,他爬了過去,裏麵越來越寬,黑乎乎、濕乎乎,他拚命地朝前飛跑,跑了十幾裏,隻見現出兩個洞口,他想起翠屏的吩咐,朝右邊的一個洞口飛奔。

後麵槍聲大作,子彈嗖嗖飛來。

龍飛又跑了一程,見上麵隱隱有亮光,前麵是一片絕壁。他費力推開上麵的草叢,攀了上去,隻見周圍黑甲乎站著十幾個人。

龍飛一看,不由暗暗叫苦:壞了,又落在敵人手裏了。

這時,隻聽一個親切而熟悉的聲音叫道;“龍飛同誌,快上車吧!”

龍飛睜眼一瞧,正是中共南京地下黨負責人柯原,他帶著十幾個全副武裝的遊擊隊員正守候在那裏,旁邊停著一輛吉普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