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延推嶽薦詔予清銜 風暖草熏春來行館(3 / 3)

半晌,荷生向紫滄道:“我不是做夢麼?”紫滄道:“坐下再說罷”方才坐下,青萍回道:“代州官員稟見”采秋、紅豆退入裏間,紫滄也退出東廂。荷生一起一起的接見。直至上燈,才有空和采秋暢談。

看官聽著人生富、貴、功、名,一字是少不得的。正月時,賈氏何等刁難!這回紫滄自省趕來,進城已是初三黃昏時候,竟不到家,先來見采秋,將荷生的信遞給他瞧。先是雁門郡人心惶惶,訛言四起,鬧到初三下午,得著韓荷生帶兵出來信息,才稍安靖。這賈氏見時事如此,深悔前非。後聞荷生帶兵來了,又怕惹下禍事,早啞口無言,受藕齋抱怨。如今聽得荷生做了官,是個欽差,喜到十分,就也怕到十分,那追悔更不用說了。轉自己出來招認不是,隻求紫滄領采秋迎上一站來。采秋道:“這卻不必。”紫滄道:“也好。此去崞縣隻四十裏地,知縣又是我舊東家,可以據實說給他預備,也免得荷生進城一遭,招搖耳目。且此事是經略知道的。”

原來到雁門關,是由代州陽明堡西行,不走郡治。打郡治北門二十裏至雁門關,是個小路。荷生與紫滄打算,是到了崞縣,教顏、林二將帶兵先行,自己換車私往采秋家一探,即連夜出門,趕到關上。不想賈氏轉叫采秋接出來。

當下說明,賈氏、藕齋都在廂房伺侯。紫滄領他夫婦出來叩見,荷生也還了揖,前事不提,隻麵諭兩人:將采秋行裝收拾妥貼,等候班師。兩人答應退下。恰好上屋的席,是兩席滿漢,荷生便撤一席,賞給兩人去吃,自與采秋同坐一席。采秋因問起癡珠、秋痕景況,荷生略說一遍,因歎道“你吃長齋,他也吃長齋你如今開了葷,不知他何時才開哩!”采秋也為悵然。這一夕,崞縣十分討好,行館中徹夜燈燭輝煌。二更後,紫滄自在東廂安歇。兩人並枕,談著三十來天別緒。

轉瞬天明,營門外角聲嗚嗚的吹個不止。荷生隻得起來,傳令顏、林二將先走,又見了幾起的客。因行館後進有座望樓,便與采秋領著紅豆,登樓憑眺。遙見空際有白雲數片,諦視之,不動亦不滅,采秋指著道“這就是雁門關山頭積雪。”荷生道:“我少刻便在這山外了!”說著,兩人淚眼相看一會,不語,忽曉風吹來,涼如冰雪。采秋道:“口北地方冷,不比內地,你帶著毛大衣服沒有?”荷生道:“都有。”采秋又囑咐:“諸事留心保養。倘若要打仗,千萬不可輕敵,口外回子是不怕死的。”荷生道“我知道。這回不用打仗,你放心”瞥見塵沙起處,一簇軍馬如蟻行蜂擁,紅豆指著道:“兵出城了。”忽見青萍上來,回道:“轎馬伺候已齊。”荷生遂與采秋訂著班師之期。兩人執手含淚,采秋嗚咽道:“我不便下去送你,就在這樓上望望罷。”又囑咐了青萍,路上好生伺候。又親自與荷生穿上大紅披風,廂金風帽。荷生隻得硬著心腸下樓。到了院子,回頭一望,見采秋淚眼凝睇,荷生也含著淚眼道“你也回去吧。”采秋點頭。荷生出來前屋,囑紫滄三日後到關上來,就上轎走了。

采秋和紅豆在樓上,聽得城邊炮響,知荷生出城,便眼撐撐的向著先前瞧見軍馬的地方望去,等了好一會,才見帥旗過去,一項四人抬的藍呢橋,前咱後擁,迢迢前去。到得轉過樹林,望不見了,歎一口氣,方扶著紅豆下樓,與他爹媽回家。正是:

楊柳依依,長亭話別。

驛驛征夫,邦家之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