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三生冤孽情海生波 九死癡魂寒宵割臂(3 / 3)

正說著,子善、子秀通來了。癡珠迎入。見秋痕已自起來,而且盛妝,便不再提昨日的事。閑話一回。秋痕忽向癡珠道“譬如我昨日死了,你怎樣呢?”癡珠怔了半晌,說道“你果死了,我也沒法,隻有跑來哭你一回,拚個幹金市骨罷!”秋痕不語。子善道“怎的你兩人隻說這些話?”子秀道:“人家怕是說死,他兩個意說得尋常了。”

一會,南屋擺上酒肴,四人入座。秋痕擎著酒杯道:“大家且醉一醉。”就喝幹了一杯酒。子秀道:“慢慢著喝。”癡珠道:“各人隨量罷。”端上菜,秋痕早喝有七八杯。大家用些菜,秋痕道:“我平日不彈琵琶,今日給癡珠盡情一樂。”便喚跛腳取出琵琶,彈了一會,背著臉唱道:

手把金釵無心戴,麵對菱花把眉樣改。可憐奴孤身拚死無可奈,眼看他鮮花一朵風打壞。猛聽得門兒開,便知是你來。秋痕唱一字,咽一聲,末了回轉頭來,淚盈盈的瞧著癡珠,到“是你來”三字,竟不是唱,直是慟哭了。癡珠起先聽秋痕唱,已是淒淒楚楚,見這光景,不知不覺也流下淚了。就是子善、子秀也陪著眼紅,便向秋痕道:“你原說要給癡珠盡情一樂,何苦哭呢?”癡珠破涕,讓兩人酒菜,也說道“秋痕,你不必傷心了”秋痕忍著哭,把一杯酒喝了,來勸子善、子秀。其實悲從中來,終是強為歡笑。四人靜悄悄的清飲一回。此時是初寒天氣,到二更天,北風栗烈,就散了席癡珠原欲回寓,見秋痕如此衰痛,天又刮風,就也住下。秋痕留一壺酒,幾碟果菜,端入北屋,催丫鬟收拾,把月亮門閉上,燒起一個火盆,吩咐跛腳去睡。然後兩人卸下大衣,圍爐煮酒。

秋痕道“今夜刮風,差不多七月廿一那般利害。咳!我兩人聚首,還不上三個月哩。我起先要你替我贖身,此刻你是不能。我也知道。隻我終是你的人……”癡珠喝了半杯酒,留半杯遞給秋痕,歎口氣道:“你的心我早知道,隻我與你終久是個散局。”秋痕怔征的瞧著癡珠,半晌說道:“怎的?”癡珠便將華嚴庵的簽、蘊空的偈,並昨夜所有想頭,一一述給秋痕聽了。秋痕聽一句,掉下一淚。到癡珠說完了,秋痕不發一語,站起身來走出南屋,回來就坐,說道:“千金市骨,你這話到底是真是假?”癡珠道:“我許你,再沒不真。”秋痕道“癡珠你聽!”突的轉身向北窗跪下,說道:“鬼神在上,劉梧仙負了韋癡珠,萬劫不得人身!”

這會風刮得更大,月都陰陰沉沉的,癡珠驚愕。秋痕早起來,說道:“你喝一杯酒”一麵說,一麵紮起左邊小袖,露出藕般玉臂,把小刀一點,襲有八分寬,鮮血流溢。癡珠蹙著雙眉道“這是何苦呢?創口大了,怕不好。”秋痕不語,將血接有小半杯,將酒衝下,兩人分喝了。趕著取塊絹包裹起來,停了一停,窗外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秋痕喜道:“你這會很喜歡,我們兩心如一,以後這地方你也不必多來,十天見一麵罷。每月許他們的錢,盡可不給。至我總拚一個死,到那一天是我死期,我就死了。萬有一然,他們回心轉意,給我們賀成,這是上天憐我,給我再生,我也不去妄想。”癡珠道“這……你一段的話,大有把握。”於是淺斟低酌,款款細談,盡了一壺酒,然後安寢。正是:

涕泗滂沱,止乎禮義

信誓旦旦,我哀其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