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文章立刻編好送來!?”李福丹站起身說。
陸光華吃驚。主任以前不是說，對《直擊》和信任，隻作原則性的審定，而不直接幹預嗎?現在，難道他的信任已經到期限了?
尹莉下午來上班的時候，陸光華正滿心煩躁不安。違心發天空的文章，他不願意，可不發呢，他又沒辦法——除非星夜立即吐露實情。唉，李福丹難住他的不就是這一點嗎？時間實在太緊了，讓星期四第四版開天窗，這責任擔得起嗎?
“生病了?”尹莉笑吟吟地問。
他搖搖頭。此刻，他討厭任何人笑，不管是真笑還是假笑。
“主任要我們馬上編發天空的文章，這很好笑吧?”
尹莉不再笑了，緊鎖雙眉，驚訝地問:??“我們的調查......沒用?”
“他隻對星夜本人的口供感興趣。”陸光華氣呼呼地說。口供這詞用得不恰當，可他沒法不用這個字眼，似乎不能發泄一下窩囊氣。
尹莉忽然又笑了，甚至還得意洋洋地用手指敲擊著台麵。
“你幸災樂禍嗎?”他問。
“不，我料事如神!”
他腦中突然閃過一道亮光。“你上午去找星夜了?”
“再加一個中午。”她回答，“你要的口供全有了。”
“他都說了?”
“當然說了。”
“說什麼？我的意思是，他為什麼不願把真情告訴別人?”
“他想失之東隅，收之西桑——送天空一個劇本，然後榜著天空出名,最好是改變為電視劇。”
“不可思議。”
“很可思議!”
他沒有再去想應當思議的是什麼，隻是驚異地、欽佩地望著尹莉神采奕奕的笑臉。“你是怎麼叫他開口的?”
“這和你沒關係，”她回答，“?我得告訴你，我可不是為了你才那麼賣力的，我隻是可憐星夜那顆小星星。”
他喜不自禁，因而也一點沒認為這話中有刺。他快活地想，陸光華也不是為自己，陸光華們誰都不是為自己，陸光華們值得自豪的就在於不為自已!
“給我，快給我!”他高聲叫道，?“過兩個小時，陸光華就去找李福丹!”
“送口供?”
“不，我們重寫一篇文章，懂嗎?我和你寫一篇叫主任大吃一驚的文章!
尹莉默默地點點頭。他注意到，她這回沒說“遵命，組長大人。”
兩個小時之後，李福丹跨進了他們的辦公室。他們剛剛把文章抄完。他們簡直沒有料到，這篇文章竟寫得這麼順手。
“編好了嗎?”李福丹微笑著問陸光華，“信已經編好了吧?”
陸光華把剛寫完的文章遞給主任，?“我正打算送來。”
“是嗎?”主任信賴地拍拍他的肩。主任已經不是中午之前發怒的主任了。他把兩隻手交叉放在身後(其中一手拿著稿子)，風度翩翩，又不失穩重地走了出去。
陸光華和尹莉不由相視一笑。
“他認為他製服了我們。”陸光華說。
“你看吧，他的這種好感覺保持不了多久。”她沒說錯，隻過了一刻鍾，李福丹又跨進了這間辦公室。他怒容滿麵，眼中不僅又出現了大思想家的沉思，還射出了火星般的銳光。
“你們拿錯文章了吧?”他冷冷地問。
尹莉搶在陸光華之前，鎮靜地回答:“設錯。就是這篇。”
“光華，我好像沒指示你寫這種文章吧?”
陸光華不敢正視主任的目光，掉開臉，輕聲回答:??“我想我應該這麼寫。寫錯了，我負責。”
李福丹輕輕地把文章扔在小桌上。
他一字一頓地說，“把天空寫的文章還給我!”
陸光華想，他氣得有些失態了。他一定沒想到，一向受他寵信的部下竟會在一件小事上反叛他。可是這不該怪我，我隻是按照記者的良知行事。如果你也有這個良知，根本毋需生氣。
陸光華把天空的文章遞給了他。李福丹將這幾頁紙用力地在手上拍擊了幾下，好象他叩打的是陸光華的腦袋。“我很遺憾，”他說，??“這篇文章竟要由我自己去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