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光華小心翼翼地提到了天空那個劇本。“你知道這是誰寫的嗎?”
星夜不易察覺地晃了晃頭。“?我認為，事實上你們已經知道了。”
他們吃了一驚。
星夜不再眨眼睛了，他透過鏡片專注地打量著陸光華和尹莉的表情，“請說實話，?你們究竟是從哪兒來的?”
沒有必要再隱瞞身份了，陸光華想，真誠才有助於深入交談。他出示了記者證。他看得出，尹莉對此有些遺憾。
星夜隻用眼角瞟了一下記者證，就把目光轉向了圖書館方向：“很抱歉，?我今天得趕寫一篇文章，必須走了。”
“你討厭記者嗎?”尹莉問。
“我隻討厭自己。”星夜回答。他的語氣表明，決不打算繼續談話。
“能不能再回答一個問題?”陸光華叫道。他明白，照這麼聊下去，星夜即使漏出片言隻語，也不可能吐露他們最感興趣的部分。他必須換一種方式，耍一耍記者慣用的手段。
星夜點點頭。他已經站起身，甚至還拍了拍屁股上沾的草。
“你為什麼在不是自己的劇本上署名呢?”?陸光華大聲問。他預計星夜必定會驚慌失措。
可是他想錯了。?他這個自以為如針如砭的問題，隻象一塊拋入沙漠的小石子，根本不可能掀起任何波瀾。星夜十分平靜地望著陸光華，臉上漸漸現出挑戰的神情。
“對不起，我的回答隻能是，無可奉告。”
“為什麼?”
“因為我沒有能力說服提出這類問題的人!”
陸光華想，好極了，星夜畢竟還稚嫩：“我現在告訴你，我不是提這類問題的人!”
星夜果然有些迷惑不解。
“我隻是想弄清楚，別人該不該提這類問題?”
“你為什麼不去找你說的別人呢?”
“因為找你最合適，”陸光華說，“隻有你本人能證實‘是’或者??“不是’。”他熱情地望著星夜，相信自己的眼神能向對方顯示自己公正的立場。
可惜，星夜始終望著圖書館，沒有用目光和他的目光碰擊。
片刻之後，星夜走了。不過，他忽然又回過頭來說，“謝謝。我願意相信你們也是大學生。”
這回，陸光華看到了他的目光，這目光極其灼熱，就象一閃而過的流星。
“回報社吧!”陸光華站起身，對殷堂說。“不，”尹莉回答，“我既然被你拖入了這件事，我想你該聽聽我的意見：如果我們不打算繼續纏住星夜的話，為什麼不去找找他的同學和老師呢?外國有句諺語很妙，‘並非隻有一個門通往天堂’。組長大人，不知你是否聽說過?”
“別再叫我組長大人！”他愉快地回答。
他以前怎麼沒有發現這女孩是個相當精明的記者呢?確實應當把她拖入這件事。
他們花了兩天時間，調查了星夜的班主任、寫作教師、係主任和三個同學。調查筆記稍加整理之後，有關這件事的大致眉目就勾畫出來了:剽竊別人作品的不是星夜，而恰巧是天空本人。
陸光華讀著調查筆記，?仿佛又重新置身在那些年齡、身份、性格不一，卻同樣熱情、正直、善良的人們之中。他們的話沒法不讓人相信。他們不是在為自己爭名奪利，而是在保護一個幼小的、心中埋著秘密的年輕人。在這中間，看不到絲毫世俗的偽善，而隻有無私的真情。這是人世間多麼稀少卻又多麼寶貴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