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上告3(1 / 2)

老湯又探頭看了看外邊。張良強覺得他小心得有些可笑。

隻聽老湯壓低聲音說,“這件事很重要,霍書記說一定得小心,一點兒也不敢大意……”

老湯解包時費了很大勁,其實他隻要輕輕一拉就開了,因為係的是活扣兒;可他卻將活扣兒弄成了死扣,而且越弄越緊,越是想解開越是解不開。他終於解開時,額頭上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這很重要,這是39個幹部的……”

是他們的身家性命嗎?是他們的政治前途嗎?是他們的錢財嗎?

老湯終於找到了一個合適的詞:重托。他說這是39個黨員的重托,他們都在上麵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老湯拿出材料翻到最後一頁讓張良強看,那是大半頁簽名,每個名字上都摁有像血一樣鮮紅的手印……

每個指紋後邊都浮現出一張麵孔,每個麵孔都有一雙熱切的眼睛,每雙眼睛都在注視他……

張良強有些感動,他感到這麼多人都站到了他一邊,都和他在一起。

這下好了,張良強想,不信扳不倒“大人”。

他理解了老湯的謹慎和擔憂。老湯說:“夜長夢多,你最好明天就動身,到北京……”

老湯給他10000塊錢,他收下了。老湯讓他明天步行出城,不是出北城,而是出南城,在城外坐南去的長途汽車,然後在擇機坐上往北京去的火車。

“這是——誰的主意?”

“霍書記……很關心你。”

翌日,張良強悄然離開濱海,先南後北,順利地避開了有關人員,成功地到北京將材料遞到了中紀委。他沒去信訪辦,這也是我讓老湯告訴他的。

他從北京回來時是個下雨的早晨,雨不大,但很淒涼。車上的人大多沒帶傘,不過接站的人都帶著傘。他從沒有讓人接站的習慣。

冬雨很涼,風吹過的時候更涼。出站時沒有一個人認出他,也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剛幹了一件大事,誰也不會想到他剛在“大人”的屁股上狠狠地踹了一腳。

發抖吧,畜生!他趾高氣揚地走出車站,像一個得勝還朝的將軍。他任雨水灑在臉上。出站後,所有人都作鳥獸散。他跑到一個帆布篷下避雨。他抬頭看看天,天像一塊不透明的灰布,沒有一絲光亮從布後麵透過來。

兩個穿黑雨衣的人從他身旁走過,又回過頭來看他一眼。有什麼好看的?他早上沒洗臉,沒梳頭,沒刮胡子,沒刷牙,加上夜裏沒睡好,可以想像出自己那副尊容;他看看腳上的鞋,已經全是黑色了,褲腿也成了黑色,而且是肮髒的黑色。他是不是像個逃犯?

他避雨的地方是個早餐點,裏邊有熱騰騰的豆漿,有剛出鍋的油條,有包子,有豆腐腦,等等。他決定揮霍一次。他有理由這樣做:一是下雨,老天爺不讓他馬上回去,而這又是吃早飯時間;二是他完成了使命,無論如何也該犒勞一下自己;三是……有前兩條就夠了,於是他從容坐下來,要了一碗豆漿和三根油條。他邊享用著自己的早餐,邊看著外邊的行人和雨。一切都和往常一樣……

吃過早餐,他又為妻子買了四根剛出鍋的油條。

“到家裏還應該是熱的。”他想。

雨還是那樣,不大,但在雨中走一會兒足以把衣服淋濕。他叫了一輛摩的,談好價錢,坐上去。

“這5塊錢,”他想,“平時完全可以省下來。”

他住的地方是城鄉結合部,是個城中村。這兒住的什麼人都有,但以小商小販、小偷小摸居多,再就是“野雞”,也看上了這兒房租便宜。城中村發生什麼事都不足為奇。

這兒的道路實在太糟糕了,尤其是下雨天,泥濘、光滑、狹窄,摩的司機嘟嘟囔囔不想往裏邊去,張良強堅持讓開進去,他好不容易坐一次車,還能不坐到家門口嗎?再說了,雨還沒停,他不想淋雨。

張良強在巷道口下車。

走進巷子,他感到少有的寂靜,他能聽到雨滴落在洋鐵皮上的聲音。自己的腳步聲聽上去異常響亮。院門開著,妻子的三輪車停在門口——顯然妻子下雨天也不肯休息。

回到家,妻子正在擇菜。她每天天不亮就到河邊去批發蔬菜,回來撿摘、分紮,有的還要簡單地洗一洗,然後到菜市場去賣。她掙的錢基本上能夠維持生計。她用剪刀把爛菜葉剪掉。菜堆上放著一件塑料雨衣,濕漉漉的,往下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