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巷道”口,人們的耳朵忽然感到發脹,腦袋也嗡嗡直響。兩岸山腳好像都在向外噴湧著洪水,翻卷著往中間湧來。重疊著的山在飛快地錯動,兩旁的岩石樹木一掠而過,令人頭暈目眩。
兩夫妻中,女的突然一聲抽泣,她身子一歪,將臉伏在丈夫的肩頭。她可能到的是孩子,如果再也不能上岸了,孩子可怎麼辦?孩子還那麼小......
我的心很沉。
船沒辦法平安地靠岸了。現在唯一的出路,是找個合適的地方撞過去。我的眼睛在前麵搜索著。
一個灣,又一個灣,有了!前方轉彎是個斜坡,衝過去,船一定會爬上半截。用力的劃。媽的,船忽然猛地跳起來,又一頭栽下去。我趕緊放棄這個打算,用力幾槳把船頭扳回來。
船繞了個“S”形,過了那個斜坡。
“趴下!”這次是湯有肉在大喝。
江麵(現在應該叫河麵了,因為江水到了這兒,已經及其逼窄)橫躺著一棵大鬆樹。大樹從一邊河岸上倒下來,擱在對岸被水淹著的石頭上,樹幹離水麵很近,遠望剛剛一條縫。
邊上船不能去,中間有樹枝,湯有肉把著舵,試圖瞄準一個地方,貓著腰,要從那裏衝過去。
大家應聲將頭伏到船舷以下。隻有瞎子和犯人沒有動。瞎子嚇昏了,腦袋渾渾噩噩,沒有聽見。犯人臉向湯有肉,聽見叫聲,他愣頭愣腦地扭過頭來望,隻見那棵大樹像被什麼力量支使著向他橫掃過來。突然,一道黑影在眼角一閃,他被摔滾在船底板上,和瞎子一起被警察壓著。
是警察救了他們。
“叭!”船頭撞斷了一根樹枝。
船被突然地一擊,船頭騰起老高,再落下來。?除了湯有肉,無一例外地滾倒了。
大家坐起來,發現了一個奇跡:船被固定了!大家這時候才看清水流多麼湍急。整個峽穀像一條巨龍在翻滾,那沉悶的聲音在山穀中回蕩,震得耳膜發疼。
朝後望,隻見湯有肉緊抓著大樹上的一根小木樁!
湯有肉在船鑽過大樹空隙的刹那間趴了下去,接著,他一躍而起,抓住了被船頭撞斷了樹枝的殘留部分。這是一根手腕粗的鬆樹枝,不然船非但撞不斷它,而且還要傷人。他老遠就看清了,這根樹枝此時具有非凡的意義,隻要抓住它,或許可以救出幾條命。他的計算比得上任何一個數學家(從第一次他算計我,讓我幫他挑糞,他去跑去當黑導遊,我就發現了這點。)要不然的話,水的流速加船頭的堅硬度,是否能撞斷手腕粗的樹枝,算起來恐怕得費些時候。
他的動作快如閃電,船上沒有一個人看見他伏下身子,也沒有一個看見他躍起來,而且一把抓得那樣準確。包括我也沒看清——實際上,我也沒顧得上去看。
剩下的木樁僅僅隻剩一握。
湯有肉那肌肉發達的胳膊青筋隆起,像無數條蚯蚓互相扭結著。手中的木樁隻有半邊,木渣戳進了肉裏,一股鮮血順膀子倒流,從胳膊肘滴在船上。
“快上!”他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