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士藍的臉色瞬間就蒼白了。
我沒有搭理夏士藍，說完，走上秋山。
老孫頭的房子，對麵是信用社。信用社的旁邊是幾百步的石梯子，梯子上去，就是秋山。
秋山上次就在我要求周猛拉警戒線的時候，拉起了警戒線。
我穿過警戒線的時候，王俊跨前一步，為我舉起了警戒線，以讓我以絕不低頭的姿勢走過去。
我站在高處，冷眼瞧了下老街下的人群，對王俊點了下頭。王俊拿出對講機：“老趙，老趙，開始。”
“轟轟轟轟，”十台推土機，齊頭並進，從田野轟轟隆隆開了過來，立即推掉了老街一大排房子的後院。
“嘩”的一聲，地都在顫抖。
推土機“突突突”地嘶叫著，排氣管冒著黑煙，很快就推掉了老街十分之一的房屋。
塵土飛揚中，盡管曲冰的臉上掛不住，但奈何旁邊的王嫣然使勁的在拉她，曲冰也就順勢退了出去；而尹治平和魏樂順等人，也被周猛安排派所出的人連拖帶拽，拉出了現場。
至於老孫頭兒子媳婦，剛站起來，立即被藍家兄弟死死抱住，根本沒法去阻擋推土機。
老街其他簽了合同，領了賠償，搬進周轉房的人，早早的就退到了一邊，以看熱鬧的姿態，在圍觀。不少人臉上的神色都很複雜，那是一種對老屋的不舍。這種心情我理解，畢竟那是他們出生和成長的地方，但是我相信，這不過是一種生活慣性，一旦他們搬到新的規劃區裏的高樓大廈，不出一周，就可以找到歸屬感。
意外並沒有出現，在浩蕩的推土機排山倒海的氣勢下，沒有任何人做出出格的舉動。
當然，他們即便想出格，也沒有機會。我讓楊茂盛找的其他村的懶漢，都進入了拆遷公司，他們現在幾乎是二比一或者三比一的優勢，夾雜在拆遷戶的人群中。這些懶漢都是鄉下人，對這老街的房屋，沒有什麼感情，他們隻對人民幣有感情。
預案是早就做好了的，合同也是簽了的，平安拆一戶房子，他們每人可以領到300元。為了這300元每戶，我想他們一定會全力拉住想去阻撓的人。而出了安全事故，這夥人，會立即被周猛抓進去背黑鍋。我想他們再懶，也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一鼓作氣，上午十一點，老街的半邊街，已被鏟平。我一直守在秋山上，並沒有挪動一步。畢竟這是大事件，我不敢有絲毫馬虎。中午飯，也是在石頭梯子上吃的。盒飯。下飯菜，是回鍋肉，以及飄落在發泡塑料做的快餐盒裏的拆遷灰塵。
不過這不影響我的胃口。我吃得津津有味。
“兄弟們，一鼓作氣，推完我請大家喝酒！”趙長海也守在推土機旁邊，一直在那兒吆五喝六。
下午三時許，老街上除了農機廠、半邊庵，以及五棵銀杏樹，其餘地方，全部被夷為平地。
完工的刹那，十台推土機一陣歡呼。
我和劉湯圓對視了一眼，互相微微一笑。我們都知道，茂林鎮，翻開了新的一頁。
曲冰同樣沒有離開這裏，她一直冷冰冰地在安全線外，眼神淩厲地盯著推土機。她會偶爾抬頭看我兩眼，那冰冷的目光，凝聚成實質的冷箭——倘若她的睫毛可以為弓，倘若她眨眼就可射箭，我想，我肯定被她殺死N次了。
我遙遙對她報以微笑，以譏諷她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