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猛打得心不在焉,老是點炮。我說:“周所長,你再這樣下去,可就輸完了哦。”這可是我自己的錢,媽喲,他這一把一點炮的,經得起幾輸啊。輸了不要緊,可問題在於,他完全可以耍賴,說是為了工作打麻將,不還錢給我。
周猛翻了翻眼皮:“你慌啥,老虎不發威你當我病貓........糊了!清一色,對對胡.......一共十五番,給錢給錢。”他雙手使勁往麵前招。
我們打的是“數番”,屬於最老式的玩法。
我嘩啦一下就把手裏的牌推到了桌子中央。
這不是我輸了錢生氣,而是不推快點不行。本來手裏應該是十三張,為了讓他胡牌,我把手裏的兩張砌成一個墩子,放在他應該自摸的位置。我這人太高尚了,寧願委屈自己,也不願意委屈別人。
“張團長,”數錢的時候,我不經意地問張琴:“你女應該讀大三了吧?”主要是我若不讓周猛贏一點,這他娘,幾下沒錢了,這遊戲就玩不下去了。
張琴一直坐在石鬥三背後看石鬥三打牌,聞言對我一笑:“咋地?”我說:“找到實習單位沒有?”張英馬上來了精神:“怎麼的?霍書記是要幫我女聯係個實習單位?”
我劃拉了一堆麻將,邊砌邊說:“可以呀......不過我問這個事嘛,倒不是說實習單位.....”我瞧了瞧石鬥三:“我有個兄弟喜歡上她了,我幫我兄弟問問她談戀愛沒有。”如果牛莉莉真是石鬥三拐騙的,我想石鬥三一定會對這種情況很敏感。
不過石鬥三看起來竟似絲毫不以為意,仍然悶頭砌麻將。實際上,石鬥三看起來是個很溫柔的人,平常話也不多。我實在是不敢相信他是當街搶劫殺人的嫌疑犯。如果說趙大娘不聾不啞,還不用這麼費勁,問問她鞋子哪兒來的就行。可趙大娘又聾又啞,還是從沒讀過書的五保戶,這要怎麼去問,才能表達出“鞋子是哪兒來的”這麼複雜的意思呢?
張琴說:“真的假的喲,霍書記,你哪位兄弟想和我女談戀愛呀。”
我說:“你應該認識,就是偶爾也來夥食團吃飯的談大力。”見她還在疑惑,我說:“就是看起來像個花花公子,在回龍新村開預製板廠那個......哎呀,就是開個北京212直衝衝到區工委院子裏的那個!”
“不行!”石鬥三臉沉了下來。瞬間,我感覺到了一股氣勢。
是很狂暴的氣勢,像是暴雨之前的天空。我分明看到他眼裏有雷電閃過。
這是我從沒見石鬥三流出露出來過的東西。
看來兒女真是父母的軟肋。
我不由自主和周猛對視了一眼。
我不動聲色說:“老石,為什麼不行呀?其實談大力這人挺好的.......九筒,有沒人碰?”
石頭三可能意識到了自己瞬間的失態,摸了一張牌,恢複了日常表情:“談老板我認識呢,我跑摩托,經常能看到他車裏有不同的女人。這樣的男人,咋可以托付終身嘛.......”
這個瞬間轉變的態度,反而更可疑了。因為按照人的慣性,不應該瞬間拆除憤怒,除非——
我哈哈大笑:“老石,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的摩托上不也經常有不同的女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