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兆元苦笑說:“去了省外都一樣,用煤單位太少了,賣不掉啊。”
我說:“你可以這樣:用低於其他地方的價格,把煤炭運出省去賣;車回來的時候,裝我們市縣缺乏的東西,用賺來的貨物差價,保證工人的工資。”
“我覺得不妥,萬一這個拉回來的東西賺不到錢,怎辦?”“你確實吃不準行情的話,可以不拉東西,隻是賺取運費。隻要你有車,自然會有人來找你運貨。”我說有個戰友叫趙長海,是汽車兵,當兵的時候經常幹這事。
見辛兆元陷入思索狀態,我爸勃然大怒:“小娃娃家家的,亂說個球!這叫掛羊頭賣狗肉!你辛叔叔是廠長,未必他還不知道怎麼做?還要你教?”
誰知,辛兆元沉默一會,一口幹了杯子裏的老白幹,哈哈大笑:“老霍啊,我覺得山兒說得對!既然縣委縣政府都在撂挑子了,我有啥不敢幹的?”
辛兆元又以請教老師的態度,非常陳懇地問我:“以你的法子,怕隻能走公路。可公路不好走啊,何況廠裏隻有五輛老東風,要跑長途,很吃力。”我說:“為什麼隻走公路呢?水路和鐵路都行呐。你可以把米縣的山貨用水路運到茂林鎮。茂林煤礦不是有一條直通東江的支線鐵路嗎?現在山貨在大城市非常吃香,你借著拉煤的名義,使勁超載,把山貨全部運往東江。再由東江運往省城,不說別的,這個差價絕對夠你發一兩百人的工資;你積攢一些資金,買上幾條船,幾輛車,跑航運和陸運,很快就能扭轉局麵。是,這的確不是救活煤礦的最好辦法,隻能算是權宜之計。但是,要發展就必須要先生存。你這都生存不下去了,還空談什麼發展?”
我這一番大道理,竟空前的得到了兩位挖煤工人的尊敬。
我爸喊我媽趕緊再去割了兩斤鹵肉,結果我們爺仨當夜喝到了淩晨三點。
我又送佛送到西,過了幾天,邀約丁咚到省城,呆了兩天兩夜去省城做了一個物價的調查。喊丁咚去省城,並不是想睡她,而是她有一個大學同學在省計劃委員會(也就是後來的發改委。1998年更名。)拿到數據,我做了一個詳細的方案給辛兆元。我大學本科專業就是學的經濟,做這些也就是隨手而為。不想辛兆元竟然拿著我這份方案,看了又看,琢磨了又琢磨,膽大包天的,跑到縣委縣政府,要求貸款。貸款本來沒有問題,可問題在於,他要求貸款竟然是一千萬!一千萬啊,這是什麼概念?相當於94年齊縣一年的財政收入。
縣委縣政府當然不同意,為了這事,還專門召開了常委會:“一個垂死的茂林煤礦要求貸款一千萬,開什麼國際玩笑!”大家一致否決。
辛兆元又到我家來喝酒。我也沒想到辛兆元貸款是獅子大開口,因為我給他的方案裏麵,沒有貸款這一項。我也不好說什麼了。這次是老上訪戶,也就是我爸鼓動的辛兆元:“老辛,你怕個球哦。開弓沒有回頭箭!你在要貸款的時候,和縣裏幾個領導都拍桌子了,把縣裏幾個領導都得罪了完了。要我說啊,既然得罪了,幹脆死磕到底。”辛兆元問怎麼個死磕法?“帶著工人進城啊,把縣委縣府堵了。”
那個時候的上訪寬容度可不像後來,當兩人密謀到第二天淩晨,分頭行動,我爸召集已下崗的,辛兆元召集就要吃不起的,一起去都縣委縣政府大門,這倆,一個都沒跑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