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如此沉魚(1 / 2)

伯嚭就這麼順理成章的住了下來。

歐老頭非常滿意伯嚭的識相,他從沒提過一次那些讓他切齒的仇恨,鄭旦和老頭兒都喜歡樂嗬,伯嚭也陪著他們和樂。而且從前老頭兒鍛器的柴都是鄭旦來劈,水是鄭旦去溪裏費力的挑,鄭旦最討厭的事情是夏天在煉爐的金門旁不停地扇竹扇,伯嚭一句旦丫頭不如多去練劍主動把活兒全攬了去。人也從不多話,沒多嘴問過一句為什麼一個老頭兒會做違法的事情私下鑄劍,也沒問為什麼一個老頭兒怎麼懂那麼多劍法,也沒問過鄭父怎麼總是輕鬆地離開越國國境跑去其他國家和那裏的貴族做生意。

伯嚭第一次煉銅時,爐缸的火舌在他虎口處撩了一串兒指甲蓋大的水泡,編竹篾時竹刺兒又把滿手的水泡戳透了七七八八,愣是苦也沒叫一聲。伯嚭雖然破落,纖長的手握著也是貴族的佩劍,鄭旦看著伯嚭兩條胳膊的舊傷新傷隻覺得礙眼,忍不住想不如哪天讓夷光娘熬點兒藥草膏給他胳膊上的口子擋嚴實了才好。對比之下,鄭旦才覺著歐老頭兒從沒難為過她,讓自己做的隻是些煉體的活兒。

伯嚭一點即通,歐老頭兒教過一遍的東西不用再說二遍,而且摸透了老頭兒的脾性,每天把他哄得眉飛色舞。慢慢的連和村民們交貨的事情也用不上夷光和鄭旦了,因為幾乎大半年下來,村裏沒有人不誇讚這個周到謙遜、樂於助人、容貌俊秀的青年,連夷光每次來老頭兒家裏送飯,走的時候也必定幫她娘問一句伯嚭明天有沒有想吃的啊。

沒有人不說伯嚭的好。隻除了鄭旦。

鄭旦從夷光娘那裏要來了藥膏,放在他廂房的榻上,轉天就發現被摻進了自己的飯碗裏,而伯嚭依舊頂著胳膊上的傷走街訪鄰;鄭旦覺著老頭兒拿卷了刃的斧頭讓他練手有點兒坑人,把卷刃兒的斧頭和農具混在一起讓老頭重煉,伯嚭卻挑了老頭兒在的時候把斧頭找出來繼續劈柴,害得她被老頭兒懲罰邊站樁邊用銅锛磨了三天的碎礦。

夏天漸漸轉了秋,歐老頭兒給鄭旦的劍又比從前重了幾分,歐老頭兒總是說鄭旦的基礎還不過關,不教她劍譜,然而鄭旦卻漸漸不再滿足於日複一日的比劃。一日中午,鄭旦正琢磨著怎麼走劍譜裏麵最基礎的那個斜刺,卻見伯嚭挑著擔水從路那頭拐進院子裏。不得不說就是做粗活伯嚭也是極優雅的,伯嚭身形頎長,那扁擔壓在他肩上也隻像屋後暫時被風吹彎的翠竹,隻覺得堅韌。鄭旦撇了撇嘴,隻是皮相好罷了。

伯嚭卸了擔悄無聲息的走到鄭旦背後,握住鄭旦揮出劍去的右手,左手扶了她的腰,鄭旦隻覺得冷冽如泉水的笑聲在頭上方響起,“老頭兒說你沒腦子真是不冤枉你,沒人告訴你這麼刺出去劍收回來會刺到自己嗎,”伯嚭的左手在她腰間收緊,低低道,“看好了”,然後右臂帶著鄭旦手裏的劍斜刺向旁邊的竹梢。

待到竹枝末端斷裂啪的一聲掉在地上,鄭旦才驚覺過來。一手肘搥在伯嚭腰間讓他放了手,哆哆嗦嗦的用劍指著他,“登登登登登徒子!”

伯嚭眯了好看的桃花眼目光掠過鄭旦身前,勾下唇角拾起擔,轉身拐進了工棚。

次日鄭旦忍著氣把這事講給夷光聽,夷光笑的前仰後合,“小旦,我知道你看不慣伯公子,他教你劍法你學不會不理他就是,好端端的編瞎話做什麼。”

鄭旦扯著夷光的袖子不敢置信的問她,“你是我姐姐不是,你不信我卻替個外人說話。”

夷光隻是啼笑皆非,“不是不是,你是我姐姐可好?伯公子俊秀不群,被好多人相中想把女兒嫁給他呢,歐大爺性情冷淡,旁人不好和他提起,可是這附近的村子裏已經有很多戶人家向我娘拐彎抹角的打聽歐大爺的這個侄子了。小旦,你不是看上伯公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