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封她為清妃,賜後宮中最好的仙臨宮,甚至攜著她的手行盡皇後加冕之禮。
我不忍去觀這舉國歡慶,不忍去自取其辱,安安靜靜的在寢宮裏弄著前些日子尋來的刺繡。
愛絮叨的如雲因會曉得做莞花糕,被喚去了禦膳房,清妃愛吃莞花糕。
外頭很熱鬧,與之格格不入的,是赤鸞宮出奇的安靜,就像三年前一樣。
當年我嫁入皇宮鳳冠霞披,全城都沉浸在娶親的歡愉中,如此時一般熱鬧。那時人們隻見得,皇後是何等的風光,而無人見得鴛鴦蓋頭下,紅妝花,漓淚兩行。
我知道,這一去,不會有與他的琴瑟相鳴。
洞房之夜,我定定端坐在床邊,譴退了婢女和侍衛,整個赤鸞宮空蕩蕩的,屋外風聲簌簌,如同幽怨寡婦的低泣。
他沒有來。直至紅燭燃盡,月光冰冷的照進門口,始終,開著的門沒有等到它候著的人。我怒了,我的驕傲怎能容他這樣欺辱!
一氣之下,推翻了已冷的交杯酒,縮進床角,在黑暗中身體止不住瑟瑟發抖,無助地抱著肩膀,低聲的抽泣。
我怕黑,但那晚,我卻不敢去上燭火,任由黑暗將自己包圍。我又怎能去續上燭火,怎能讓他們知道,堂堂後宮之主,大婚之夜竟獨守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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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如豆,霎時,眼前晶瑩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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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如雲回來了,停在門外。
我慌亂的抹掉眼角的濕意,穩住顫抖的聲音,道:“進來”
如雲端著茶水推門而入,一進門放好茶水就開始喋喋不休,都是說新晉的清妃如何使用狐媚妖術迷住皇上,而且性子清高得很,許多達官貴人巴結送禮都一一回拒。
“她以為她自己還真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其實骨子裏裝滿了狐媚妖術,這吳青樓的女子又有何區別……”
“放肆!”我厲聲將她喝住,手顫抖著,心中恐慌無比。
萬一,萬一隔牆有耳怎麼辦。
如雲許是被嚇到了,低著腦袋愣愣地看著一處。
心突然就軟了,緩緩開口:“身在深宮說話要萬分小心,要不然我也難保你周全。”
一字一句我說得語重心長,畢竟,現在跟在身邊真心相待的,唯有她了。
我看見一滴淚落到了青石板上,然後是更多,陸陸續續,她哭了。
雙手被她猛地抓起,刺繡滑落在地。原來她方才看的是我的手。
一雙本該是修長細嫩的手,如今針眼密布。
她抬起頭望著我,眼裏噙有淚,她啞聲大吼:“娘娘!你怎麼能受這樣的委屈!你是尊貴的皇後娘娘啊!”
我卻仿佛不是當事人,微微衝她笑。這種被他人疼著的感覺,甚暖,暖到足以融化這麼多年來的寒冷。
“清妃不喜俗物,是個好女子,這帕子就當作一點心意,哪有姐姐不照顧妹妹的啊。你看你,哭什麼呢。”
語畢,拾起刺繡,繼續弄,一針一線。絲帕上的莞顏花開得很豔很紅。
不喜俗物,當是一個極清澈的女子。
他喜歡的,便是世間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