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女英雄傳
推薦指數:★★★★★
推薦理由:具有地方色彩的擬話本小說
專家導讀
“俠烈英雄本色,溫柔兒女家風。兩般若說不相同,除是癡人說夢。兒女無非天性,英雄不外人情。最憐兒女最英雄,才是人中龍鳳。”本文所寫的是首善京都的一樁公案,又名《日下新書》,是一部很有特色的小說。
走近作家
文
康,生卒年未詳,道光初年至光緒初年在世。姓費莫氏,字鐵仙,一字悔庵,號燕北閑人。清代小說家。出身滿洲鑲紅旗,是大學士勒保的孫子,曾任過理藩院郎中、徽州知府,後被任命為駐藏大臣,因病未能赴任。早年家世盛極一時;晚年諸子不肖,家道中落,以至於家中物品變賣殆盡。文康當時獨居一室,僅有筆墨相伴,有感於世運變遷、人情反複,便以警教式的理想化的筆觸,撰寫完成了長篇白話小說《兒女英雄傳》(又名《金玉緣》)。原書53回,今存41回。
經典概況
清朝康熙、雍正時,英勇聰慧的何玉鳳的父親被仇家紀獻唐所害。因為紀家位高權重,自己老母親又需贍養,何玉鳳不得不改名十三妹,投奔了鄧九公,避難於青雲山上。宦家子弟安驥的父親也被陷害入獄,他本是文弱書生,為了救父,隻身一人從京城奔赴淮安。他在行進途中被騾夫和惡僧所害,差點命喪黃泉,為辛好俠義心腸的何玉鳳(化名十三妹)所救。何玉鳳說合安公子與同時被她救出的莊家女張金鳳成親。之後何便隱遁避世。安父為報十三妹之恩,掛冠辭官,四出找尋,終於澄清何玉鳳的身世原為將門之女。並告知何玉鳳,其父仇人已被朝廷所除,大仇已報。何在眾人勸說下,終改決意出家為父母守喪一生之言,也嫁與安驥,與張金鳳同事安家。安公子連年高中,以探花告捷。並在外任山東前又納一妾,隨行侍奉。一人得道,舉家榮耀。
這回書緊接上回,講得是安公子一人落在茌平旅店,遇見一個不知姓名的女子,花容月貌,荊釵布裙,本領驚人,行蹤難辨,一時錯把他認作了一個來曆不明之人,加上一備防範,偏偏那女子又是有意而來,彼此陰錯陽差,你越防他,他越近你,防著防著,索性防到自己屋裏來了。及至到了屋裏,安公子是讓那女子出來,自己好進去。那女子是讓安公子進去,他可不出來。安公子女孩兒一般的人,那裏經得起這等的磨法?不想這一磨,正應了俗語說:“鐵打房梁磨繡針”,竟磨出個見識來了。
你道他有了個什麼見識?說來好笑,卻也可憐。隻見他一進屋子,便忍著羞,向那女子恭恭敬敬的作了一個揖,算是道個致謝。那女子也深深的還了個萬福。二人見禮已罷,安公子便向那鞘馬子裏拿出兩吊錢來,放在那女子跟前,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那女子忙問說:“這是什麼意思?”公子說:“我方才有言在先,拿進這石頭來,有兩串謝儀。”那女子笑了一笑,說:“豈有此理,笑話兒了!”因把那跑堂兒的叫來,說:“這是這位客人賞你們的,三個人拿去分了罷。”那兩個更夫正在那裏平墊方才起出來的土,聽見兩吊錢,也跑了過來。那跑堂兒的先說:“這,我們怎麼倒穩吃三注呢?”那女子說:“別累贅,拿了去。我還幹正經的呢!”三個人謝了一謝,兩個更夫就合他在窗外的分起來。那跑堂兒的隻叫得苦。他原想著這是點外財兒,這頭兒要了兩吊,那頭兒說了四百,一吊六百文是穩穩的下腰了。不料給當麵抖摟亮了,也隻得三一三十一,合那兩個每人“六百六十六”的平分。分完了,他算多剩了一個大錢,掖在耳朵眼兒裏,合兩個更夫拿著钁頭繩杠去了不提。
公子見那女子這光景,自己也知道這兩吊錢又弄疑相了,才待訕訕兒的躲開。那女子讓道:“尊客請坐,我有話請教。請問尊客上姓?仙鄉那裏?你此來自然是從上路來,到下路去,是往那方去?從何處來?看你既不是官員赴任,又不是買賣經商,更不是覓衣求食,究竟有什麼要緊的勾當?怎生的伴當也不帶一個出來,就這等孤身上路呢?請教!”
公子聽了頭一句,就想起嬤嬤爹囑咐的“逢人隻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的話來了,想了想:“我這‘安’字說三分,可怎麼樣的分法兒呢?難道我說我姓‘寶頭兒’,還是說我姓‘女’不成?況且祖宗傳流的姓,如何假得?”便直截了當地說:“我姓安。”說了這句,自己可不會問人家的姓。緊接著就把那家住北京改了個方向兒,前往南河掉了個過兒,說:“我是保定府人。我從家鄉來,到河南去,打算謀個館地作幕。我本有個夥伴在後麵走著,大約早晚也就到。”那女子笑了笑,說:“原來如此。隻是我還要請教,這塊石頭又要他何用?”
公子聽了這句,口中不言,心裏暗想說:“這可沒的說的了。怎麼好說我怕你是個給強盜看道兒的,要頂上這門,不準你進來呢!”隻得說是:“我見這店裏串店的閑雜人過多,不耐這煩擾,要把這門頂上,便是夜裏也嚴謹些。”自己說完了,覺著這話說了個周全,遮了個嚴密,這大概算得“逢人隻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了。隻見那女子未曾說話,先冷笑了一聲,說:“你這人怎生的這等枉讀詩書,不明世事?你我萍水相逢,況且男女有別,你與我無幹,我管你不著。如今我無端的多這番閑事,問這些閑話,自然有個緣故。我既這等苦苦相問,你自然就該侃侃而談,怎麼問了半日,你一味的吞吞吐吐,支支吾吾?你把我作何等人看待?”
列公,若論安公子長了這麼大,大約除了受父母的教訓,還沒受過這等大馬金刀兒的排揎呢!
無奈人家的詞嚴義正,自己膽怯心虛,隻得賠著笑臉兒說:“說哪裏話!我安某從不會說謊,更不敢輕慢人。這個……還請原諒。”那女子道:“這輕慢不輕慢,倒也不在我心上。我是天生這等一個多事的人:我不願做的,你哀求會子也是枉然;我一定要作的,你輕慢些兒也不要緊。這且休提。你若說你不是謊話,等我一樁樁的點破了給你聽。你道你是保定府人,聽你說話,分明是京都口吻,而且滿麵的詩禮家風,一身的簪纓勢派,怎的說得倒是保定府人?你道你是往河南去,如果往河南去,從上路就該岔道,如今走的正是山東大路,奔江南江北的一條路程。若說你往南河淮安一帶,還說得去,怎的說到是往河南去?你又道你是到河南作幕,你自己自然覺得你斯文一派,像個幕賓的樣子,隻是你不曾自己想想,世間可有個行囊裏裝著兩三千銀子,去找館地當師爺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