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數人會選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念之間的錯誤應該給予改正的機會。即便不是一念之間的錯誤,也是感化教育、使其改正才是最終目的。懲罰是手段,不是目的。所以,這個故事不是到了“父子相隱”就結束,而是有下一步的舉措,商量更符合“義”的處理方法。比如:主動將羊交出去,自首、認錯等,實現真義真孝,大義大孝。在孔子眼中,這是真正的“直”。麵對紛爭、矛盾,處理的根本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是以“直”的名義,搞得沸沸揚揚、世人皆知、不可收拾。如此,就是本末倒置、名實不分了。
當然,“父子相隱”的問題十分複雜,不能簡單地理解!
13。19樊遲問仁。子曰:“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雖之夷狄,不可棄也。”
孔子曾說,能夠做到“質直而好義,察言而觀色,慮以下人”,將是在邦必達,在家必達。
本章,借樊遲問仁,孔子認為能夠做到“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即使到了夷狄之地,這樣的品德也不能丟棄。
13。20子貢問曰:“何如斯可謂之士矣?”子曰:“行己有恥,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可謂士矣。”
曰:“敢問其次。”曰:“宗族稱孝焉,鄉黨稱弟焉。”
曰:“敢問其次。”曰:“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抑亦可以為次矣。”
曰:“今之從政者何如?”子曰:“噫!鬥筲之人,何足算也?”
本章討論士的素養要求。
士泛指中國古代社會中具有一定身份地位的特定社會階層,後演變為對知識分子的泛稱。在上古時期,士是掌刑獄之官。到了商、西周、春秋時期,士為貴族階層,多為卿大夫的家臣。春秋末年以後,士逐漸成為統治階級中知識分子的統稱。戰國時的士,有著書立說的學士,有為知己者死的勇士,有懂陰陽曆算的方士,有為人出謀劃策的策士等。
孔子生活在春秋末年,各國之間征戰不休,有些卿大夫為擴大影響,鞏固地位,設法招徠士眾以張聲勢,很多士便投靠到他們那裏。還有部分士為解決經濟困難去為人辦喪事,當讚禮,或經營工商業。也有人從事私人講學的工作,傳授文化知識。從此中國曆史上出現了一批專門從事文化活動的士,他們遊曆各國,思想活躍,為中國古代學術領域百家爭鳴局麵的出現,為促進文化的發展作出了很大貢獻。
簡而言之,士為中國古代社會貴族中的最基層,也是最高級的百姓。就像是歐洲有騎士,日本有武士,而中國也有以知識分子為代表的士。
士應該有怎樣的價值素養和職責使命?子貢向孔子請教。孔子講了三個層麵:
最高層麵是“行己有恥,使於四方,不辱君命”。一是要以道德上的羞恥心來規範自己的行為;二是要在才能上能完成國君交付的任務。前者關注士的道德素養,後者的重點是士的實際辦事才能。用今天的話講就是“德才兼備”。做到這兩方麵的統一,則是一名合格的士。
退而求其次,就是“宗族稱孝焉,鄉黨稱弟焉”。孝敬長輩,尊敬兄長也很不錯。
再求其次,就是“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言必信,行必果”有何不好?怕的是像堅硬的石頭一般,不懂靈活與變通,帶來極端的後果。“尾生抱柱而死”的故事就是典型代表。
子貢希望老師能對當時的為政者對號入座,給他們畫畫圈,看看圈在第幾層。孔子的回答往往出人意料。他認為當今的從政者是“鬥筲之人”,器量狹小,小到隻盯著自己的利益,已經失去了參與這一討論的資格。由此可見,孔子真的是看不上那時的“領導們”。
13。21子曰:“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
中行:行為合乎中庸之道。
狂:誌極高而行不掩。
狷:知未及而守有餘。
偏離了中正之道,就必然要走向一端。要麼就過,就是狂者,好處是進取,敢闖敢幹,短板就是貿然前行,還有幾分狂妄,不知自己幾斤幾兩。還有一端,就是狷者,好處是有所不為,短板就怕啥都不為。中道的本質,是在進退之間的有定,在狂、狷之間保持平衡,過與不及都不是孔子的追求。
13。22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無恒,不可以作巫醫。’善夫!‘不恒其德,或承之羞。’”子曰:“不占而已矣。”
南人:南方的人。
巫醫:用卜筮為人治病的人。
不恒其德,或承之羞:引自《易經·恒卦·爻辭》。如果不堅持自己的德行,免不了會遭受羞辱。
上章言對於中道的追求,對於中道的追求需要有恒。在南方有這樣一種說法,人如果沒有恒心,不可以做巫醫。
朱熹認為:“巫,所以交鬼神。醫,所以寄死生。”無論是鬼神,還是死生,都不離天理正道,人之常情。對於自己認準的事,不能堅持不懈地去做,這不合天理正道。如何能交鬼神?又怎麼能托生死?真的是不可以做巫醫。再說,這人而無恒,說到底是對自己都信不過。自己都不信,騙鬼也難。豈不是要被人笑話!就是會被人笑話,被人羞辱。
所以,孔子認為這南人說得好。對於沒有恒心的人,孔子認為既不能做巫醫,也沒有必要去占卜了。占卜是為了問吉凶成敗,結果明擺著呢,去占幹嗎呢?問老天,老天能怎麼說?老子曰:“夫天道無親,常與善人。”
上天對誰都不近不遠,又一樣近一樣遠,但是常常關照善人、有恒心的人。所以,問題的根本在於自己是不是善人,是不是有恒心。求神不如求己,自助者天助。
13。23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玻璃燈責備瓦燈叫他表兄。但月亮出來時,玻璃燈卻溫柔一笑,叫月亮:“姐姐,我親愛的姐姐。”這玻璃燈就是一典型的“小人”相。小人之“同”,“同”在以利益為導向,並不和與整體。君子考慮的是整體,和而不流,和而不同,各美其美,美美與共。從某個角度上講,不同是幸福的源泉,生命因不同而精彩。
13。24子貢問曰:“鄉人皆好之,何如?”子曰:“未可也。”
“鄉人皆惡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不如鄉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惡之。”
關於善與不善,好與惡,以何為風向標,以誰作為參照很重要。以善為正,對於善者當是好之,對於惡者當是惡之。若是將不善誤會成了正,整個價值體係會出現偏差,甚至天翻地覆、是非顛倒。所以,一個人會麵對有人對他豎大拇指的情況,也會被貶得一無是處,這是生活規則的一部分。關鍵是誰在豎大拇指,被誰貶得一無是處。若是被鄉裏心地善良的人豎大拇指,被不善之人厭惡,甚至貶得一無是處,在孔子心中,這樣的人恰恰是真正的有德之人。所以,被人喜歡還是討厭,豎大拇指還是指責,隻是不同人的立場問題。要正道直行,堅持原則,不隨波逐流,還不要為之所累。
13。25子曰:“君子易事而難說也。說之不以道,不說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小人難事而易說也。說之雖不以道,說也;及其使人也,求備焉。”
易事:容易相處共事。
難說:難於取悅。說,通“悅”。
在《荀子·大略》篇中,有如是說:
知者明於事,達於數,不可以不誠事也。故曰:“君子難說,說之不以道,不說也。”
君子有自己獨立的思想,他們明於事,心中有數,虔誠篤敬。容易的是與之共事;但若是要取得君子的歡心,隨意討好他則不易。因為君子有自己心中的準繩,不會隨聲附和,不會人雲亦雲,不會隨波逐流。在用人方麵,君子心中有數,理性而清晰,方法是“器之”,任之以一器之用,用人之所長,並不求全責備。小人反之。小人所看重的是與自己臭味相投,與自己利益攸關。不在乎是不是符合道義,在意的是自己是不是利益既得者。得之,即悅之。但是,小人使人,是求全責備,寬以待己,嚴於待人。所有本應是自己奉行的法則,都會變成對他人的苛求。
13。26子曰:“君子泰而不驕,小人驕而不泰。”
君子和小人總是在蹺蹺板的兩端,但凡是君子在上,小人就定是在下。君子處“泰”,平心靜氣,泰然自在;小人就“驕”,獨斷專行,驕橫跋扈。獨斷專行,驕橫跋扈多是源於不自信,內心沒有安全感。
13。27子曰:“剛、毅、木、訥近仁。”
剛,剛強正直;毅,果決有毅力;木,誠實本分;訥本來是指不會說話,但孔子推崇的就是“訥於言而敏於行”,行動勝於言說。
孔子不喜歡那些大滑頭,他說“巧言令色,鮮矣仁”!一副偽君子的樣子,花言巧語,討好人的臉色,這樣的人是很少有仁德的。對於這樣的人,孔子很討厭。他還說“鄉原,德之賊也”,見了誰都是好好好、是是是,沒有原則,同流合汙媚於世。這樣的人,遠不如“剛、毅、木、訥近仁”。
13。28子路問曰:“何如斯可謂之士矣?”子曰:“切切偲偲,怡怡如也,可謂士矣。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
偲偲:相互切磋,相互監督。
怡怡:和順,安適自得的樣子。
上章言“仁”的特性。真正的“仁”如水,放在什麼樣的盛器中,就是怎樣的形。本章講到一名有著仁心的“士”,他“切切偲偲,怡怡”。對待朋友,切切偲偲,誠懇地互相勉勵;對待兄弟,怡怡,一團和氣。
13。29子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
即戎:參加作戰。即,就、從事。戎,兵。
從字麵上理解,本章孔子在說“善人教導百姓七年,也就可以叫他們去打仗了”。但是,善人教導百姓是為了讓他們去打仗嗎?即便是可以打勝仗,恐怕也並非善人教民的目的。
細讀本章,孔子在表達“教化本身就是力量”。且是眾多力量中最為強大的力量,無往而不勝。
但是,善人教民並不是要他們去打仗,即便是有力量,也不是為了征服。而是百姓懷此教化之惠,自然可以內可守,外可攻,折衝千裏之外。但是,萬一有一種情況發生,要動用這支由善人教化而成的王者之師,即:
明王之所征,必道之所廢者也。是故誅其君而改其政,吊其民而不奪其財。
必要的時候,當仁不讓的時候,需要救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的時候,王者就要行動,以武力的方式實現仁慈的舉措。從而“誅其君而改其政”,對於百姓不但沒有驚擾,更多的是撫慰,百姓自然如春苗迎雨,歡心喜悅,這就是“王者之征”。這才是真正的無往而不勝的力量。
13。30子曰:“以不教民戰,是謂棄之。”
在《論語·顏淵》篇,子貢向孔子問政,孔子對於子貢問政的回答,一是充分表達了為政的三大基本立足點,“足食、足兵、百姓的信任”。在“食、兵、信”之間,孔子的價值排序是:信在首位,其次為食,再次為兵。必不得已而去之,先去兵。為何在本章孔子又強調要教民戰事?他說不教民戰,就意味著對他們的放棄。
這實在是與我們文化的思維模式有關。本與末是一對,先與後是一對,心與身是一對,知與行是一對。在這一對又一對之中,一定要務本,一定要先之,本篇的開篇一直在強調關於先之,關於務本之事,但是不意味著要取此去彼,求本丟末,需要做的是統籌兼顧,一以貫之,兼顧、貫之於先後、本末間。
孔子實在是怕人產生誤會,顧先不顧後,求本就忘了末,《論語》的編者也有這樣的顧慮,所以在末章就要再次點明,即使是不得已而為之的“用兵”,如此之“末”,在這件事上也不能放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