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清得意又怨毒地揚起臉:“光有一件玉佩還不算什麼,下人在你們住過的地方,還發現了不少好東西。有一件十分精巧的赤金花鈿額飾,用的是南朝少女中盛行的六瓣梅花妝式樣。有一件繈褓幼兒穿用的舊衣裳,用的是南方出產的桑蠶布料,式樣剪裁也跟北方的衣衫有很大區別。”
“當然,這些東西你還可以狡辯,說是從商隊手裏買來的,”馮清的眼中閃過一絲快意,“可偏巧還讓我找著了一樣東西,你猜那是什麼?”
馮妙完全想不到馮清會找出什麼東西來,她自從入宮侍奉太皇太後,就再沒見過阿娘的麵,算起來也有好幾年了。
馮清掩飾不住地發笑,似乎正享受著把馮妙一點點碾碎的快意:“是一張求娶阿常的合婚庚帖,那上麵落著的男子名字,是建康蕭雲喬。蕭是南朝皇族的姓氏,至於阿常,要是我沒記錯,不就是你那個娘的閨名麼?”
馮妙怔怔地退後兩步,這句話帶給她的震驚太過巨大,一時竟然忘了要反擊馮清的話。難道她……真的不是昌黎王的親生女兒?
“阿常,阿常,”馮清肆無忌憚地叫著這個名字,沒有絲毫對庶母應有的敬意,“本宮才想起來,這種稱呼女子閨名的方式,好像也是南朝風俗啊。你那個無恥下賤的娘,帶著你們兩個野種迷惑了本宮的父親,原來背地裏帶著這麼惡毒的目的,她還不知道爬過多少男人的床呢!”
“你胡說!我阿娘才不會那樣……”馮妙又驚又怒,可她腦中一團亂,連她自己都想不清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她曾經問過王玄之,知道雲喬是南朝太子曾經的表字,可那太子比她大不了幾歲,不可能認識阿娘,更不可能早寫下什麼合婚庚帖。
此時佛像背後又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忍冬見事情不好,已經去叫了山中的其他侍衛過來,十來人衝進來,把並不寬敞的山寺前殿全都擠滿了。
馮清冷笑一聲:“你們這是要犯上作亂麼?”她把手裏的代表皇後權柄的赤金鳳印舉起:“本宮現在執掌六宮,有權處置失德的後妃,像這種通敵叛國的人,即使離宮修行,本宮也不會輕饒。來人,把她押回宮去,本宮要親自發落。”
一旦被她帶回宮中,生死就由不得自己了。馮妙提高了聲音說道:“通敵叛國是軍國重罪,後宮無權處置,再說我現在是奉皇命修行,你這個內宮之主,無論如何也不該管到這佛門淨地來。你既然有證據,隻管收好你的證據,我就在這裏,等著皇上回來裁奪。”
“皇上裁奪?皇上都已經被你迷惑了,本宮也是為了肅清後宮。”馮清向身側的侍衛瞥了一眼,示意他們上前綁人。侍衛的身形剛一動,拓跋恪就“哇”一聲大哭起來,高照容一麵哄著懷裏的孩子,一麵對衝過來的侍衛說:“在皇子麵前,你們也敢動刀動劍,日後皇上問起,你們擔待得起麼?”
馮清也不甘示弱,指著馮妙說:“你們隻管把那個賤人抓過來,本宮才是六宮之主,皇上回來有任何責問,都有本宮一力承擔。”
她帶來的侍衛都是昌黎王提拔過的,片刻的猶豫過後,仍舊向馮妙身邊湧來。正殿內亂成一團,推搡躲閃間,殿門外又走進一人來,一麵不住地咳嗽,一麵對馮清說:“皇後娘娘,請先停下。”
馮清快步走到門口,扶住來人,有些焦急憂心地問:“大哥,你怎麼來了?”
馮誕穿一件灑銀長衫,原本合體的衣裳,現在竟然寬出來二寸有餘,他原本就不是個健碩粗壯的人,此時幾乎已經瘦得隻剩下一把骨頭。他的身體,已經被美人夜來的藥力徹底損傷了,可其他人並不知道真正的緣由,隻當他是染了什麼惡疾。“聿弟真是胡鬧,竟然把那些東西拿給了你,”他一麵說話,一麵用帕子掩著嘴,不住地咳嗽,“你竟然還帶著人來這裏鬧事?聽大哥的話,快些回去吧。”
馮清被他說得有些委屈,抄著他的胳膊說:“大哥,你怎麼淨偏幫外人?”
馮誕被她的不知好歹氣得不輕:“她不是外人,是你姐姐。再說,大哥現在真正在救的人是你,你明不明白?”
馮清甩開手,一臉氣惱地站開三步遠:“什麼姐姐,她根本就不是……”
“皇後娘娘!”馮誕喝止住她的話,一陣劇烈的咳嗽過後,他竟然緩緩屈膝向馮清跪下去,“您真的要臣向您叩頭請求麼?”
馮清從小敬畏這個大哥,不敢真的受他大禮,可她也絲毫不肯退讓,轉過臉去不再看他。
“皇後娘娘,馮郡公,我有幾句話想說,”高照容把拓跋恪交給婢女,“這件事無論真假,都是宮闈醜聞,不宜聲張。再說皇上很快就會返回平城,事情理應交給皇上處置。這幾天不妨先將馮娘子留在青岩寺,她一個柔弱女子,是跑不掉的,如果皇後娘娘不放心,我也可以留在這,陪著馮娘子一起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