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洽苦笑道:“阿玄,這事還真不能怪我,我也是蒙在鼓裏。我那大哥,做事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這次行事偏頗了,我在這裏給你賠罪!今日事多不便久聊,你若不忙走,改日咱們定當好好聊聊!”
玄之這才露出了笑容道:“敬和叔,你我叔侄情同手足,何須說這等客氣話?什麼賠罪不賠罪的,我可當不起!你要賠罪啊,跟我爹說去!不瞞你說,我如今雖然早定了鄉品,但還未任職,時間還是有的。我此次還真是要在建康呆上些時日,到時候請教敬和叔的時候還多著呢!”
一方麵對王洽放低姿態,另一方麵巧妙地將王羲之捧了出來,也算是對王洽的提醒,玄之做事可謂是滴水不漏。
此時風雪早就住了,凝之和宇之一前一後走出司徒府的大門,王洽早就回去了——他們三個是小輩,王洽擺出要送的架勢就是給麵子了,更不要想會送出門外。
宇之後腳才踏出司徒府大門,就聽見後麵有人脆生生地叫道:“哥哥,幫我摘那朵梅花好麼,我夠不著!嗚嗚嗚……”
回身一看,是一個哭花了粉雕玉琢的小臉的小孩子。而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一枝臘梅從深宅大院的飛簷上探出,上麵尤掛著上午下的雪。他蹲下身來,和他平視,和煦地笑道:“小弟弟,別哭,那花長得好好的,你為什麼要摘它呢?哥哥帶你去找你爹好嗎?”
“嗯!”小男孩被他的笑容感染了,掛著淚珠的眼睛眨巴眨巴,忽然又似想起了什麼一般,說道,“不要!我就要那朵花!”
真是個奇怪的小孩子,這樹長在司徒府對門的院子裏,也不知是誰家的,宇之既沒有爬樹之能,又不願意在大街之上做這些“雞鳴狗盜”的勾當——這裏可烏衣巷!給人看見他翻牆爬樹,還是為了摘人家院子裏的梅花,那明天建康的上層人士中就會流傳開各種各樣的說法,比如“山陰王宇之在人家院子裏爬樹偷果子吃”,或是“酒仙看重的那個小子原來是個登徒子,專瞄高門士族女子作案,半夜偷偷翻牆”,諸如此類的謠言會滿天飛,他還不被唾沫星子淹死?
不過宇之對付淘氣小孩的手段頗豐,他眼睛一轉就笑道:“小弟弟,折梅花是不好的行為,花花草草也是有生命的,傷害它們多不好?它們會痛的!”
“真的嗎?”小男孩睜大了眼睛問道。
“當然,你雖然聽不見,但是被你折下的花枝在說話,向其他樹木花草傳達信息,告訴它們它的悲慘遭遇,這樣,其他的花木就視你為敵人,見到你也敬而遠之,該開花的時候它不開,等你走了它拚命地開。”宇之的話雖然有些誇張,但是花草樹木有“痛覺”、有“感情”和能相互“交流”的確是事實,在他前世這些早已被科學實驗證明。
玄之已經上了大車,回頭看看宇之落在了後麵,便掀起簾布喊了一聲。宇之看小男孩不再哭泣了,把他送進司徒府的大門:“快回去吧,別讓你娘等太久。”
小男孩頗為不舍地和他道別,隻是站在門口看,卻不願進去。宇之知道他是小孩心性,定是有什麼事情被大人責罵了,所以跑出來躲避。他微笑和他道別,轉身迎著玄之走去。
那孩子定是哪位堂叔家的小弟弟。宇之坐在車上還在想著,真是一個漂亮的小男孩。不知道他長大後,和玄之相比,誰更俊美?或者說,誰更像個“花樣男子”?他想到這,不覺回頭看,卻正對上玄之純淨平淡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