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無論長孫皇後如何勸說,貞觀元年的長孫無忌仍然高升為左武侯大將軍、吏部尚書、右仆射。
眼看丈夫是不聽勸的了,長孫氏轉而勸說自己的哥哥,要他推辭掌握實權的高位。
事情的發展果然如長孫氏的預料。無忌任仆射沒有多久,就有人向太宗上書,說這位國舅爺權勢太盛,恐有不軌。李世民將這封奏章拿給無忌過目,並公示群臣,表示自己絕對信任長孫無忌的忠誠。
但這件事情卻足以驚出長孫無忌的一身冷汗,引起長孫皇後更深的憂慮。長孫無忌終於聽從了妹妹讓自己辭官的意見。於是,在長孫兄妹輪番的苦求之下,李世民不得不在一年後改授無忌為“開府儀同三司”,長孫皇後卻仍然對外戚位列三公而心中忐忑,懇請舅舅高士廉再次向太宗請辭。
為了排解妻子的憂慮,李世民發了這樣一道詔書給長孫無忌:“黃帝得力牧,為五帝先;夏禹得咎繇,為三王祖;齊桓得管仲,為五伯長;朕得公,遂定天下。公其無讓!”接著,他又親自作了一篇《威風賦》,以誌無忌的功勞。
然而長孫皇後並未真正輕鬆下來。也許是為了進一步表明自己和家族絕不爭奪權勢愛寵的心跡,就在長孫無忌辭官的同一年,她做了第二件著名的事跡:主動為丈夫四處尋訪佳人。
絕代佳人終於被找到,她是隋通事舍人鄭仁基年方二八的女兒,見過她的人都認為世上再也難找能與她比美的女子。長孫氏立即向太宗建議納鄭氏入宮。
從快意少年的時候起,李世民就輾轉於眾多姬妾之間享受蜜意柔情,早已習慣了妻子那種似乎毫不介懷的溫柔寬容,並不以為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因此聽到鄭女如此美貌的消息,他立即就響應了妻子的建議,歡歡喜喜地發下了冊封鄭氏為宮中女官的詔書,召她入宮。
然而百密一疏(問題可能出在向長孫皇後提供消息的人身上),皇帝皇後都沒想到鄭氏自幼就已經許配了人家。皇帝皇後不知底細,宰相魏徵卻立刻打聽了個明明白白。魏徵立即就趕著去見太宗,義正詞嚴地給太宗訓了一通話,要求他顧及聲名,將鄭氏送歸她的丈夫鄭爽。
太宗得知竟有這樣的事,非常吃驚,連忙召回頒冊的使者。
然而以房玄齡為首的眾臣(老房這回怎麼忘了自家的醋壇子了)眼看太宗悵然若失的模樣,都認為魏徵是攪了皇帝的美事,閑事管得太寬,紛紛提出:頒詔冊嬪乃是大事,怎能因為魏徵的幾句話就中途廢止?另一壁廂,陸家也趕緊表明態度,說自家與鄭氏絕無婚約,皇帝想咋地都天公地道。
有了陸家的聲明,群臣就更起勁兒了,紛紛要求太宗重新禮聘鄭氏入宮。太宗也不禁心旌動搖,將陸家的奏章拿給魏徵看。魏徵笑道:“陸家隻不過是害怕重蹈太上皇情敵辛處儉的前車之鑒而已。”——原來,李淵有一名妃嬪,曾經是太子舍人辛處儉的妻子,李淵奪其妻後又因愛生恨,越看辛處儉越別扭,最後幹脆將他降級外調做了縣令。倒黴的辛處儉一生都活得膽戰心驚,唯恐丟了性命——一語道破天機,李世民立即表示自己絕不做這樣的事情,並趕緊發下詔書自責,此事才算告一段落。
鄭氏雖然沒能入宮,但我們可以想象,長孫氏為夫納妾的事情不會就此終止。不過此後應該是一切順利,所以史書也就忽略不提了。
現在的人實在很難想象二十七歲的長孫氏是以怎樣的一種心情主動為丈夫選取新歡的。雖然那是在一千四百年前的時代,但女人對愛情的思緒卻都是一致的。何況她身上流淌著鮮卑族的血液,隋文帝的獨孤伽羅皇後就是她的同族,更是她的表親。
前麵已經說過,長孫皇後早年曾受到異母兄長的虐待,他們的行徑極大地傷害了她。然而當她成為皇後,她並未絲毫報複過他們,長孫安業一直穩穩地當到了監門將軍。隻是他始終心懷鬼胎,不敢完全相信妹妹的善意,最後竟然參與到劉德裕謀逆之中。事發之後,唐太宗決定將這位大舅子處以極刑。
長孫皇後聞訊,立即趕到丈夫的麵前,向他叩頭痛哭,哀求饒恕長孫安業的性命。她說:“安業謀逆,萬死無赦。然而他當年對我不慈愛的事情早已天下皆知,如今處他死刑,外人一定會認為是我趁機報複哥哥,這對皇上您的名聲也是莫大的拖累。”太宗答應了她的請求,長孫安業免於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