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 巴丹吉林的寫實主義()(3 / 3)

偶爾有些鴨子,還有天鵝和祁連山飛來的鷹隼,在頭頂啊啊叫著。還有一次,我們看見幾隻天鵝,在水灘和水裏捉魚,真的像天使一樣。我們驚呼,後慢慢靠近,想給它們拍照,而天鵝卻很靈敏,看到人來,又舉著一個貌似炮口的東西,一隻從水麵躍起來,同時還驚惶大喊,引得其它幾隻也倉惶飛起,不一會兒,就消失在水庫上空的遠處。

再一次去,在壩沿上看到一些白色的羽毛,還有獵槍彈殼,我們知道,那些天鵝肯定死了。覺得傷感,同行的安還罵了幾句粗話。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個緣故,大家玩興不高,幾個女孩子在水邊看魚,想捉又不敢下水,催促我們代勞。水裏有一種叫做螞螂的飛蠅。我下去了,幾次刺疼,抬腿來看,是一種白色的蟲子,據說可以從皮膚鑽到人的血管裏麵。飛蠅的嘴巴好像鋼鐵,落在哪兒,就紮進哪兒,它吸血的速度快如閃電,要不是貪婪,人絕對捉不到。

站在壩上,向左是村莊和天地,楊樹環繞,玉米青翠。向北是寬闊的河道,一些細水在砂土之間,銀子一樣流淌。向右是起伏的鐵青色戈壁,隱約可以到幾座秦漢遺留的烽火台,矗立在堅硬的土丘之上。山嶺和烽火台背後,是光脫的合黎山,起伏連貫,寸草不生。據說它的深處有鐵礦和煤礦;偶爾下一場大雨,幹燥的沙土裏就會滋生一些沙蔥,有人采了拿到單位的市場去賣,水煮涼拌吃口感最好。

再去,水庫依舊儲水很多,河麵寬闊,但是很靜,除了魚兒的水泡和躍動,再不見遊弋的野鴨了。旁邊的胡楊樹好像也少了幾棵;幾個自然的水灘已被當地人改造利用,養著牛娃、螃蟹、鯽魚和河蝦。河道和田地之間,有一段寬約100米的沙丘,長著一些駱駝刺、沙蓬、芨芨等沙生植物,蟻窩遍布,蜥蜴飛竄,儼然是一個安靜、愜意、單獨的空間。

周鳴的愛情

周鳴喜歡一個女孩,家在附近農村。夏天,一個周末的下午,周鳴帶著我去那個女孩家。進到村子,一個中年偏上的男人在打麥場揚麥。周鳴說,那就是女孩的父親。我急忙拉了他,從路邊的土埂上跳下去,抓起木叉幫他翻麥秸。

被拖拉機壓了不知多少遍的麥秸鬆軟、幹癟。翻開麥秸,也翻開灰塵,碎了的麥芒夾雜其中,飛起來,落滿全身。陽光熱烈,不緩不疾的風從東邊的戈壁吹過來。塵土趁風,和著汗水,附上我們的身體。那個女孩見我們來,抱了一隻大西瓜,洗了,切開,放進盤子,端到我和周鳴麵前。女孩剛轉過身,我衝周鳴笑了笑。回來路上,周鳴說這個女孩不錯,就是家在農村這一點不好,我說你們兩個既然愛了,農村和城市不過背景而已,不要計較。

周鳴和農村女孩的愛情似乎還在繼續。我的日子在不斷的忙碌、睡眠、夢遺和憂傷中過去,在巴丹吉林,日複一日,我們也在長大,胡子三天不刮,就胡亂張翹了。這一年的初冬,周鳴離開了原來的單位,被新單位委派到酒泉一家汽車修理廠學習汽車修理技術。

臨近春節,單位一個領導的妻子兒子來了,要我和他一起去酒泉接。站在簡陋的月台上,對麵就是祁連山,底部黝黑得像是打翻的墨汁,上麵卻是連綿起伏的白,雪花凍結的寒冷從山頂盤旋向下,在樹梢、稀落的建築和人的身體上遊弋和摩娑。到賓館,回房洗了洗,再出來,他們的房門上就掛出了“請勿打攪”。我無處可去,想到周鳴,但不知道確切位置。

我一個人從賓館出來,迎著卷著塵屑的西風,到西大街的盡頭,看見一麵高高聳起的汽車修理廠牌子,正好有人出來,詢問,沿著他指的方向,在一群低矮曲折的民居當中,找到了周鳴。

周鳴和另外一個同鄉住在一起,房間很冷,盡管架了火爐,雙腳還是沒有一點暖氣。我不停地在地上跺腳,和周鳴說話。說到近來單位的新情況和新問題,也說到那個女孩。

周鳴告訴我:他爹娘不允許他在這裏找對象,早就給那個女孩子不來往了。

我覺得可惜,禁不住歎了一口氣。

傍晚,一個漂亮的女孩子來了,城市打扮,我也不覺崩然心動。我想肯定是周鳴的新女朋友,側眼看周鳴,周鳴沒反應。周鳴看出了我的意思,笑著說這是另一個老鄉許小生的對象。

不一會兒,許小生也回來了。兩個人又去買了菜,手忙腳亂一陣子,就是一桌酒飯,我們幾個人圍桌而坐,喝酒,說話,一直到深夜。我要走,周鳴送我。走到門口,我說我賓館的房間有兩個床位,幹淨,暖和,到那兒睡吧。

周鳴爽快答應。夜已經很深了,街道上沒人,也沒車輛,兩個不由自己的人,搖搖擺擺,跌跌撞撞,從燈光黯淡的街道回到賓館,在沉醉中,洗澡,說話,不覺之間,天光放亮,有幾片切割的陽光,落在我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