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綢包一尺來長,白綢上寫著幾行細字:汝既磕首千遍,自當供我驅策,終身無悔。

此卷為我逍遙派武功精要,每日卯午酉三時,務須用心修習一次,若稍有懈惰,餘將蹙眉痛心矣。神功既成,可至琅擐(‘扌’為‘女’)福地遍閱諸般典籍,天下各門派武功家數盡集於斯,亦即盡為汝用。勉之勉之,學成下山,為餘殺盡逍遙派弟子,有一遺漏,餘於天上地下耿耿長恨也。

他捧著綢包的雙手不禁劇烈顫抖,隻想:那是什麼意思?我不要學武功,殺盡逍遙派弟子的事,更是決計不做。但神仙姊姊的命令焉可不遵?我向她磕足一千個頭,便是答允供她驅策,奉行她的命令。可是她教我學武殺人,這便如何是好?

腦海中一團混亂,又想:“她叫我學她的逍遙派武功,卻又吩咐我去殺盡逍遙派弟子,這就真正奇了。嗯,想來她逍遙派的師兄弟、帥姊妹們,害苦了她,因此她要報仇。她直到臨終,此仇始終未報,於是想收個弟子來完成遺誌。這些人既害得神仙姊姊這般傷心,自是大大的壞人惡人,盡數殺了也是該的。孔夫子說:‘以直報怨’,就是這個道理。爹爹也說,遇上壞人惡人,你不殺他,他便要殺你,倘若不會武功,惟有任其宰割。這話其實也是不錯的。”他父親逼他練武之時,他搬出大批儒家、佛家的大道理來,堅稱不可學武,他父親於書本子上的學問頗不如他,難以辯駁。他此刻為玉像著迷,便覺父親之言有理了。

又想:“神仙姊姊仙去已數十年,世上也不知還有沒有逍遙派。常言道:惡有惡報,說不定他們早已個個惡貫滿盈,再不用我動手去殺。世上既已沒了逍遙派弟子,神仙姊姊的心願已償,她在天上地下,也不用耿耿長恨了。”

言念及此,登時心下坦然,默默禱祝:“神仙姊姊,你吩咐下來的事,段譽當然一定遵行不誤,但願你法力無邊,逍遙派弟子早已個個無疾而終。”戰戰兢兢地打開綢包,裏麵是個卷成一卷的帛卷。

展將開來,第一行寫著“北冥神功”。字跡娟秀而有力,便與綢包外所書的筆致相同。其後寫道:

“莊子‘逍遙遊’有雲:‘窮發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魚焉,其廣數千裏,未有知其修也。’又雲:‘且夫水之積也不厚,則其負大舟也無力。覆杯水於坳堂之上,則芥為之舟;置杯焉則膠,水淺而舟大也。’是故本派武功,以積蓄內力為第一要義。內力既厚,天下武功無不為我所用,猶之北冥,大舟小舟無不載,大魚小魚無不容。是故內力為本,招數為末。以下諸圖,務須用心修習。”

段譽讚道:“神仙姊姊這段話說得再也明白不過了。”再想:“這北冥神功是修積內力的功夫,學了自然絲毫無礙。”左手慢慢展開帛卷,突然間“啊”的一聲,心中怦怦亂跳,霎時間麵紅耳赤,全身發燒。

但見帛卷上赫然出現一個橫臥的裸女畫像,全身一絲不掛,麵貌竟與那玉像一般無異。段譽隻覺多瞧一眼也是褻瀆了神仙姊姊,急忙掩卷不看。過了良久,心想:“神仙姊姊吩咐:‘以下諸圖,務須用心修習。’我不過遵命而行,不算不敬。”

於是顫抖著手翻過帛卷,但見畫中裸女嫣然微笑,眉梢眼角,唇邊頰上,盡是妖媚,比之那玉像的莊嚴寶相,容貌雖似,神情卻是大異。他似乎聽到自己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動之聲,斜眼偷看那裸女身子時,隻見有一條綠色細線起自左肩,橫至頸下,斜行而至右乳。他看到畫中裸女椒乳墳起,心中大動,急忙閉眼,過了良久才睜眼再看,見綠線通至腋下,延至右臂,經手腕至右手大拇指而止。他越看越寬心,心想看看神仙姊姊的手臂,手指是不打緊的,但藕臂蔥指,畢竟也不能不為之心動。

另一條綠線卻是至頸口向下延伸,經肚腹不住向下,至離肚臍數分處而止。段譽對這條綠線不敢多看,凝目看手臂上那條綠線時,見線旁以細字注滿了“雲門”、“中府”、“天府”、“俠白”、“尺澤”、“孔最”、“列缺”、“經渠”、“大淵”、“魚際”等字樣,至拇指的“少商”而止。他平時常聽爹爹與媽媽談論武功,雖不留意,但聽得多了,知道“雲門”、“中府”等等都是人身的穴道名稱。

當下將帛卷又展開少些,見下麵的字是:“北冥神功係引世人之內力而為我有。北冥大水,非由自生。語雲:百川彙海,大海之水以容百川而得,汪洋巨浸,端在積聚。此‘手太陰肺經’為北冥神功之第一課。”下麵寫的是這門功夫的詳細練法。

最後寫道:“世人練功,皆自雲門而至少商,我逍遙派則反其道而行之,自少商而至雲門,拇指與人相接,彼之內力即入我身,貯於雲門等諸穴。然敵之內力若勝於我,則海水倒灌而入江河,凶險莫甚,慎之,慎之。本派旁支,末窺要道,惟能消敵內力,不能引而為我用,獄日取千金而複棄之於地,暴餮珍物,殊可哂也。”

段譽長歎一聲,隱隱覺得這門功夫頗不光明,引人之內力而為已有,豈不是如同偷盜旁人財物一般?隨即轉念又想:“神仙姊姊這個比喻說得甚好,百川彙海,是百川自行流入大海,並不是大海去強搶百川之水。我說神仙姊姊去偷盜別人財物,真是胡說八道。該打,該打!”

提起手來,在自己臉頰上各擊一掌,左頰打得頗重,甚是疼痛,再打到右頰上那一掌自然而然放輕了些,心道:“壞人惡人來冒犯神仙姊姊,神仙姊姊才引他們的內力而為己用,那隻是除去壞人惡人的為禍之力,猶似搶下屠夫手中的尾刀,又不是殺了屠夫。似神仙姊姊這樣的人物,又怎會做絲毫壞事?”

再展帛卷,長卷上源源皆是裸女畫像,或立或臥,或現前胸,或見後背,人像的麵容都是一般,但或喜或愁,或含情凝眸,或輕嗔薄怒,神情各異。一共有三十六幅圖像,每幅像上均有顏色細線,注明穴道部位及練功法訣。帛卷盡處題著“淩波微步”四字,其後繪的是無數足印,注明“歸妹”,“無妄”等等字樣,盡是易經中的方位。段譽前幾日還正全心全意地鑽研易經,一見到這些名稱,登時精神大振,便似遇到故交良友一般。隻見足印密密麻麻,不知有幾千百個,自一個足印至另一個足印均有綠線貫串,線上繪有箭頭,料是一套繁複的步法。最後寫著一行字道:“猝遇強敵,以此保身,更積內力,再取敵命。”

段譽心道:“神仙姊姊所遺的步法,必定精妙之極,遇到強敵時脫身逃走,那就很好,‘再取敵命’也就不必了。”

卷好帛卷,對之作了兩個揖,珍而重之地揣入懷中,轉身對那玉像道:神仙姊姊,你吩咐我朝午晚三次練功,段譽不敢有違。今後我對人加倍客氣,別人不會來打我,我自然也不會去吸他的內力。你這套‘淩波微步’我更要用心練熟,眼見不對,立刻溜之大吉,就吸不到他的內力了。至於“殺盡我逍遙派弟子”一節,卻想也不敢去想。

見左側有個月洞門,緩步走了進去,裏麵又是一間石室,有張石床,床前擺著一張小小的木製搖籃,他怔怔地瞧著這張搖藍,尋思:“難道神仙姊姊生了個孩子?不對,不對,那樣美麗的姑娘,怎麼會生孩子?”想到“綽約如處子”的神仙姊姊生了個孩子,不禁沮喪失望之極,一轉念間:“啊,是了,這是神仙姊姊小時候睡的搖籃,是她爹爹媽媽給她做的,那個逍遙子和秋水妹就是她的爹娘,對了,定是如此。”也不去多想自己的揣測是否有何漏洞,登時便高興起來。室中並無衾枕衣服,隻壁上懸了一張七弦琴,弦線俱已斷絕。又見床左有張石幾,幾上刻了十九道棋盤,棋局上布著二百餘枚棋子,然黑白對峙,這一局並未下畢。琴猶在,局未終,而佳人已邈。段譽悄立室中,忍不住悲從中來,頰上流下兩行清淚。

驀地心中一凜:“啊喲,既有棋局,自必曾有兩人在此下棋,隻怕神仙姊姊就是那個‘秋水妹’,和她丈夫逍遙子在此下棋,唉,這個……這個……啊,是了,這局棋不是兩個人下的,是神仙姊姊弧居幽穀,寂寞之際,自己跟自己下的。神仙姊姊,當日你為什麼不高呼數聲?段譽聽到你嬌嫩的呼叫,自然躍入深穀,來陪你下棋了。”走近去細看棋局,不由得越看越心驚。

但見這局棋變化繁複無比,倒似是弈人所稱的“珍瓏”,劫中有劫,既有共話,又有長生。段譽於弈理曾鑽研數年,當日沉迷於此道之時,整日價就與賬房中的霍先生對弈。他天資聰穎,隻短短一年時光,便自受讓四子而轉為倒讓霍先生三子,棋力已可算是大理國的高手。但眼前這局棋後果如何,卻實在推想不出,似乎黑棋已然勝定,但白棋未始沒有反敗為勝之機。他看了良久,棋局越來越朦朧,隻見幾上有兩座燭台,兀自插著半截殘燭,燭台的托盤上放著火刀火石和紙媒,於是打著了火,點燭再看,隻看得頭暈腦脹,心口煩惡。

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驀地心驚:“這局棋實在太難,我便是再想上十天八天,也未必解得開,那時我的性命固已不在,鍾姑娘也早給神農幫話理在地下了。”自知若是再看棋局,又不知何時方能移開眼光,當即轉過身子,反手拿起燭台,決不讓目光再與棋局相觸,心下突然一陣狂喜:“是了,是了,這局棋如此繁複,是神仙姊姊獨自布下的‘珍瓏’,並不是兩個人下成的。妙之極矣!”

一抬頭,隻見石床床尾又有一個月洞門,門旁壁上鑿著四字:“琅擐(‘扌’為‘女’)福地”。想起神仙姊姊寫在帛卷外的字,心道:“原來琅擐(‘扌’為‘女’)福地,便在這裏。神仙姊姊言道,天下各門各派的武學典籍,盡集於斯。我不想學武功,這些典籍不看也罷。隻不過神仙姊姊有命,違拗不得。”於是秉燭走進月洞門內。

一踏進門,舉目四望,登時籲了口長氣,大為寬心,原來這“琅擐(‘扌’為‘女’)福地”是個極大的石洞,比之外麵的石室大了數倍,洞中一排排的列滿木製書架,可是架上卻空洞洞的連一本書冊也無。他持燭走近,見書架上貼滿了簽條,盡是“昆化派”、“少林派”、“四川青城派”、“山東蓬萊派”等等名稱,其中赫然也有“大理段氏”的簽條。但在“少林派”的簽條下注“缺易筋經”,在“丐幫”的簽條下注“缺降龍十八掌”,在“大理段氏”的簽條下注“缺一陽指法、六脈神劍劍法,憾甚”的字樣。

想象當年架上所列,皆是各門各派武功的圖譜經籍,然而架上書冊卻已為人搬走一空。這一來,段譽心中如一塊大石落地,喜歡不盡:“既然武功典籍都不見了,我不學武功,便算不得是不奉神仙姊姊的命令。”但內心即生愧意:“段譽啊段譽,你以不遵神仙姊姊之命為喜,即是對她不忠。你不見武功典籍,該當沮喪懊惱才是,怎地反而喜歡?神仙姊姊天上地下有靈,原有宥則個。”

見這“琅擐(‘扌’為‘女’)福地”中並無其他門戶,又回到玉像所處的石室,隻與玉像的雙眸一對,心下便又癡癡迷迷顛倒起來,呆看了半晌,這才一揖到地,說道:“神仙姊姊,今日我身有要事,隻得暫且別過,救出鍾家姑娘之後,再來和姊姊相聚。”狠一狠心,拿著燭台,大踏步走出石室,待欲另尋出路,隻見室旁一條石級斜向上引,初時進來時因一眼便見到玉像,於這石級全未在意。他跨步而上,一步三猶豫,幾次三番地想回頭去再瞧瞧那位玉美人,終於咬緊牙關,下了好大決心,這才克製住了。

走到一百多級時,已轉了三個彎,隱隱聽到轟隆轟隆的水聲,又行二百餘級,水聲已然震耳欲聾,前麵並有光亮透入。他加快腳步,走到石級的盡頭,前麵是個僅可容身的洞穴,探頭向外一張,隻嚇得心中懷怦亂跳。

向讀者表示道歉,這裏需要對金庸小說原文進行大段引述。原因主要有三:其一,原文對於段譽阿尼瑪形象的描繪,筆墨非常細,不忍舍之,原文引述,與讀者共享。其二,段譽拜見神仙姐姐的整個過程,情緒體驗很到位,與心理學上的研究,見到阿尼瑪原型的情感體驗非常接近。可以這麼說,通過段譽,金庸替心理學理論做了文學性描述。其三,段譽是本書主人公,而段譽的心理成長,認識神仙姐姐具有非常關鍵的作用。

“倘若我變作一條遊魚,從瀑布中逆水而上,便能遊上峭壁。”胎兒發育的早期,其實跟魚類有相似的地方,生理上頭部就有像弓形的魚鰓的形態,到後期才逐步消失,出生的時候,也正像條魚一樣遊上來。

“‘當年確有人站在這裏使劍,人影映上玉壁。本來有一男一女,後來那男的不知是走了還是死了,隻剩下一個女的,她在這幽穀中寂寞孤單,過不了兩年也就死了。’一想象佳人失侶,獨處幽穀,終於鬱鬱而死,不禁黯然。”現在心理學界搞催眠的,有一種療法。叫做前世療法。暗示語中引導你騎上馬,或者坐上什麼時光倒流車之類,回到前世,然後來訪者就會看到前世的故事,這個故事多半是個心結,把這個心結處理了,心理問題也就解決了。很多人必須要追問的問題是,真的有前世嗎?前世有沒有不是關鍵,關鍵的隻是“前世”對我們的心理影響是真實的。對於段譽而言,當年使劍的一男一女就是他的前世。這一男一女跟段譽並沒有血緣關係,但我們心理學關心的不是這個,我們隻關心這一男一女對段譽造成的情緒影響。他能體會到那位佳人的寂寞孤單,這說明,段譽內心深處的位佳人,已經長期無人關愛,甚至已經鬱鬱而死。但是,心理上的死亡是可以複活的,如果有人探望、有人理解、有人關愛的話。

手舞足蹈,拳打腳踢,心想:“最好左子穆、雙清他們這時便在崖頂,見到玉壁上忽現‘仙影’,認定這是仙人在演示神奇武功,於是將我這套‘武功’用心學了去,拚命鑽研,傳之後世。哈哈,哈哈!”越想越有趣,忍不住縱聲狂笑。這是充滿孩子氣的玩法。

他拍手大叫,手舞足蹈一番,這才順著石級走下。石級向下十餘級後,麵前隱隱約約的似有一門,伸手推門,眼前陡然一亮,失聲驚呼:“啊喲!”眼前一個宮裝美女,手持長劍,劍尖對準了他胸膛。過了良久,隻見那女子始一動不動,他定睛看時,見這女子雖是儀態萬方,卻似並非活人,大著膽子再行細看,才瞧出乃是一座白玉雕成的玉像。這玉像與生人一般大小,身上一件淡黃色綢衫微微顫動;更奇的是一對眸子瑩然有光,神采飛揚。段譽口中隻說:“對不住,對不住!我這般瞪眼瞧著姑娘,忒也無禮。”明知無禮,眼光卻始終無法避開她這對眸子,也不知呆看了多少時候,才知這對眼珠乃是以黑寶石雕成,隻覺越看越深,眼裏隱隱有光彩流轉。這玉像所以似極了活人,主因當在眼光靈動之故。回顧一下,段譽見到玉像之前,經過了如一扇大門般的巨岩,然後是一扇門,然後是石壁門,下了石級,又是一道門。什麼樣的人會把自己藏這麼深?門本來是跟外界來往的一個通道,敞開的門象征心靈是開放的,緊鎖的門象征心靈是封閉的,用石頭作門說明封閉得極嚴實。一道又一道的門,說明封閉得非常深,一層又一層地封閉。劍是攻擊性的象征,當一個人情感受傷時,她會把自己封閉起來,但因為她受過傷,所以帶有攻擊性也不奇怪。段譽找到的阿尼瑪是一尊玉像,貌若天仙的玉像。玉像有一個特點,純潔,純潔得瑕疵不染,然而雕像畢竟是雕像,不是人,雕像沒有人的情感和血肉,她的純潔是因為癡情,但是癡情得不到回報,她因此而把自己封閉,長期的壓抑會導致生命力枯竭,所以才成為不會動的雕像。然而眼睛是一個人心靈的窗戶,心理谘詢有這樣的經驗,一個人可以通過微笑來掩蓋內心的真實情緒,但她的眼睛卻騙不了人。受過傷,封閉那麼深,眼神自然越看越深。段譽心中的阿尼瑪如此,則現實生活中,段譽最喜歡的人,一定會有這些特點,比如貌美,純潔,感情上受過傷,封閉。

熟悉《天龍八部》的人馬上會想到,後來段譽遇上的王語嫣,完全符合這些特點,而且王語嫣也正是段譽最喜歡的人。這似乎很神奇,隻是,讀者也難免有這樣的疑問,筆者能挨個分析人物,對小說故事情節肯定也是蠻熟悉的,會不會是筆者根據後邊的故事情節而有意這麼分析呢?這一點是可以接受檢驗的,因為可以找一個研究心理分析,但是沒看過《天龍八部》的谘詢師,來分析這段意象,能分析出來的大概意思,一定是非常接近的。各人分析時所選擇的細節可能有點小小的差異,但總體意思是不會錯的。而且,辨別一段意象分析是否合理的根據,主要是看具體情況,並不是非要專業人士才能辨別,普通讀者通常也能辨別。根據具體的場景,跟著感覺走,分析合理,感覺就是對;分析有問題的話,感覺就是不對勁。

另外一個問題,這尊雕像是無崖子雕的,他隻是按照自己心目中情人的形象雕刻,他所雕的那個女孩子,心理上可能沒有上邊分析的這些特點。這其實也不奇怪。因為心理上的影響隻看結果,不管過程,無崖子怎麼雕的不要緊,有用的隻是,雕像具有段譽阿尼瑪的特點。現在段譽退行,找到了自己的阿尼瑪形象,這會對他的心理產生影響。

走到玉像麵前,癡癡地呆看,瞧著她那有若冰雪的肌膚,說什麼也不敢伸出一根小指頭去輕輕撫摸一下,心中著魔,鼻端竟似隱隱聞到麝般馥鬱馨香,由愛生敬,由敬成癡。過了良久,禁不住大聲說道:“神仙姊姊,你若能活過來跟我說一句話,我便為你死一千遍,一萬遍,也如身登極樂,歡喜無限。”突然雙膝跪倒,拜了下去。為了方便理解,可以打個比方,一個人有不止一個人格側麵,比如說,在家和在單位出現的人格就會不同,因為用的不是同一個人格側麵。諸多的人格側麵中,阿尼瑪其實也是自己的一部分,當這一部分受壓抑,或者說被遺忘,它可能象征性地死去,那麼當它得到關愛,會重新獲得生命力,畢竟它是你自己的一部分,它獲得生命力,說白了也是你自己獲得生命力。所以在遇到我們的任何一個側麵時,都應該適當地關心它一下。哪怕是不討人喜歡的部分,也應該關注一下,知道它為什麼不討人喜歡,以後才會有進步的可能。關心自己人格誠。段譽這麼誠懇的態度,死人都要被感動,更何況活人(人格側麵的死,不是真死,隻是沒有生命力的象征。)段譽這麼誠懇地跟阿尼瑪交流,也難怪他能從中獲益。

他磕到五六百個頭,已覺腰酸骨痛,頭頸漸漸僵硬,但想無論如何必須支持到底,要磕滿一千個頭才行。連神仙姊姊第一個命令也不遵行,還說甚麼“百死無悔”!待磕到八百餘下,小蒲團麵上一層薄薄的蒲草已然破裂,露出下麵有物。他也不加理會,仍是畢恭畢敬地磕足一幹個頭,待要站起,驀覺腰間酸軟,仰天一跤摔倒。他就此躺著休息,隻覺已遵玉像之命而做成了一件事,全身越是疲累酸痛,越是心中快慰。過了好一會,慢慢爬起身來,伸手到小蒲團的破裂外去掏摸,觸手柔滑,裏麵是個細包,心想:“原來神仙姊姊早有安排,我若非磕足一千個頭,小蒲團不會破裂,她賜給我的寶貝就不會出現了。”參加精神分析心理谘詢的督導、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