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看魏蓮芳之後,我還看過一次由北京“特邀來哈,首次公演”的老生呂正一。那是他第一天打炮戲:《探母回令》。大約也是在1930年。
呂正一的名字我從未聽說過,後來向父執中的顧曲家請教,才知呂原是北京的票友,藝宗譚派。那一次他演《探母》很賣力氣,嗓子也好,隻是記不起有什麼特色了。印象最深的乃是他的扮相,臉不敷粉,紅得怕人(在我的印象中,呂扮相甚不及原春陽友會老生名票陳遠亭,我於1929-1931年看陳的戲最多)。直至後來看到譚富英的戲(那大約是1932或1933年,譚在杜麗雲班中與杜合演《禦碑亭》)才體會出呂這樣扮戲乃是最正統的老生扮相。
1933年冬初,我住在東城。有一晚家人都出門了,飯後無聊,便獨自出去看戲。偏偏那一晚吉祥戲院無戲(事先用電話詢問過),我就跑到哈爾飛戲院(今西單劇場),心想不管什麼戲撞進去看了再說。不料大軸戲又趕上是呂正一的《探母回令》,這次印象好像不及第一回,隻記得薑妙香的楊宗保“扯四門”一下場便有人“抽簽”,紛紛離座。其他情況都忘得一幹二淨了。
從那次以後,20年來我再也沒有看過呂正一。50年代初我在原燕京大學任教,不時到張伯駒先生在城裏家中舉辦的一個業餘京劇社去玩。有一次趕上正式清唱,從上午九時到中午,一連唱了好幾出戲。其中有一位留著花白胡須的老者,頭戴瓜皮小帽,頂上一個小紅疙瘩十分醒目。他正襟危坐,規規矩矩唱了一出《探母》(至“見娘”結束,我記得由包丹庭先生串演佘太君)。唱完之後,我覺得此人似曾相識,便悄聲問伯駒先生他是誰。伯老鄭重其事地把我介紹給這位老者,並對我說:“這是譚派名票呂正一。”此後我在伯老處再未見到呂。現在又過了30年,伯駒先生已成古人,想來這位呂老先生也早已謝世了。
說來有趣,我一生聽過三次呂正一,卻自始至終隻有這一出《探母》。由於我沒有再向張伯老問過此人下落,究竟呂會多少戲,是否算正式下海,我至今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