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探馬中,陳寄排名雖低,手底下工夫卻一向出奇的硬。剛才如果不是出於不備,也不至於傷在左堅手下那麼快。
他伸手用受過傷的臂一帶小令、把她帶到身後,另一臂卻也就此反擊。小青的頭也從他袖底冒出,一探一探的,雙眼通紅如血,怒目盯著敢傷它主人的敵手。隻見他一人一蛇不兩招就壓住了張百和與胡三的銳氣。
那邊左堅看不過,猛然出手,一掌就向陳寄劈去。他這一招是正劈向陳寄受傷的臂,要逼他退下。
可他這下出手也重,又趕上陳寄萬難避讓之際,如被他擊中,小十七這個傷隻怕沒兩個月算難以養愈了。
冷丁兒兄弟情重,這時已不由得不出手。他站得遠,一時夠不上,“嗆啷”一聲,不得已之下,他腰下長劍已經出鞘。
他的長劍一出鞘,小店裏就響起了一道低而銳的呼嘯之聲,那是因為他冷丁兒所用的本就是“響劍”。他的劍上,血槽是一道鏤空的縫,一旦出手,必生嘯叫。
左堅也隻有回手招架。兩人這下是硬碰硬。左堅名號赤尾蠍,回身時手指上已疾快地套上了連珠鋼甲。隻聽空中一聲脆響。左堅口裏怒叫道:“好,好你個老九!嘿嘿,‘響劍、默掌、沉吟鏢’,九弟,你年紀雖輕,一從出道,就已以三樣絕技名震天下。怎麼,今兒跟你三哥,也一出手就是劍啊?那咱們別管什麼軍中兄弟之份,按江湖道上規矩來吧!”
他花名“赤尾蠍”,人如其名。一出手,招招都如蠍尾一樣讓人難封難避,斷不能叫他碰上的。
冷丁兒一劍出手,救得小十七之險後,就已後悔。欲待收劍,可在左堅的緊逼下,如何收束得住?
他們兩人一動上手,旁邊張百和、胡三、陳寄,還有隻能動口無從動手的小令,一時都安靜了下來。
可隻一刻,就聽胡三高聲叫道:“三哥,這姓冷的一向沒大沒小,今天你教訓教訓他也好。叫他別依著什麼當年在江湖道上浪得的一點虛名,就是到了軍中也這麼驕漫無忌。”
冷丁兒雖長劍在手,但他卻一直在退避。他本是不愛說話的人,一時也不知怎麼解釋才好。他知叫“停”的話三哥也斷斷不會聽的,隻有任著左堅把一腔憤恨都泄到招式中,招招緊逼,盡向自己要命的地方招呼至。
他本還盼張百和與胡三插口緩頰。可他抽空一回眼間,卻見到胡三正滿臉紅光,興奮地在旁邊看著,知他早就等著這一刻了;隻張百和見事情鬧大了,臉上隱有憂慮。
陳寄望向自己的目光則半是歉意半是堅定的信任。至於小令……那個當壚賣酒、自己雖時或碰到、但一向沒跟她說過幾句話的女孩子,卻讓他驚訝地發現:她是正一臉高興著,那興奮之色甚至染得她一張俏臉更加明麗了起來!
冷丁兒心頭一跳,看她的神情,怎麼象……已把自己與左堅這一仗當做了為她而戰?
自己出手雖不過隻是間接為了她,可她還是象要把這一仗全當成了自己為給她而戰一般,臉上由此藏也藏不住的露出了興奮之意。
這間小小酒店內本就狹窄,又有桌椅,冷丁兒要想避讓左堅的攻勢頗為不易。不到一刻,他已在這酒店內繞了十數圈。經過張百和與胡三時,他們雖未插手,也暗使絆子,幾次險險讓冷丁兒中招遇險。而十七弟陳寄見他們卑鄙陰損,已氣得手上發抖,幾忍不住要上前插手。冷丁兒隻有用目光喝止。眼看這麼再撐不下去了,冷丁兒忽然喝了一聲:“三哥,你倒底想怎麼樣才算完?”
左堅怒道:“咱們就按江湖規矩……”
冷丁兒怕他下麵四字多半會是“一決生死”,不容他說完,已截斷道:“好,咱們就依江湖規矩,好好公公平平打上一場。我輸了,我替小十七給三哥磕頭賠罪。三哥輸了,咱們今天這場事非也就此揭過去,日後咱們還跟從前一樣,是好兄弟還是好兄弟,你說如何?”
左堅咬牙吐了一聲:“好!”
冷丁兒心頭一振。他到底年輕,因為軍中規範,這些年,竟沒有好好打過一架,如何能不手癢?何況十七探馬之中,他情知多有高手。以他這樣修習技擊之士,平時為顧念同袍兄弟之誼,不能出手盡興討教,私下裏未嚐不以為是平生撼事。而說到鬥勇,他冷丁兒憑手中一劍,又怕過誰來?
他膽氣一粗,手中劍光一振,叫道:“那好,三哥,我今天就傾力相與,認真討教了。”
話才說完,隻聽一片嘯叫就從這小小酒店內騰起。那是冷丁兒隱忍三年,未曾盡興的“響劍”終於又一次傾力鳴起了。
就在這時,忽然店外發出了一片雜亂之聲。
接著隻聽到一聲聲高叫道:“媽媽的,太欺負人了!咱們還忍什麼,情等著餓死嗎?還不如反了!”
接下來卻是一聲更高的高叫:“沒錯,老子反了,反了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