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相煎(1 / 2)

冷丁兒吸了一口氣,知道麻煩來了。

他知道左堅對自己不滿久矣:不滿自己比他年輕,不滿自己比他得眾,也不滿自己當年在道上曾闖下的那一點聲名。

隻怕,更讓風流自命的三哥對自己更增不滿的、除了從一哥到尉遲將軍對待自己信任的態度,還包括……那些難得一見的女人們、當然也包括小令對自己的和善與友愛。

冷丁兒也不知道自己為會麼常常比其它男人更多些女人緣,這種緣份,帶給他的不是喜幸,更多的卻是煩惱。很多時候,他都更情願沒有。

……但這些三哥左堅說不出口,他冷丁兒同樣也說不出口。他情知今天這事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按軍紀來算三哥鐵定是觸禁了,可畢竟,沒造成什麼惡果,他也就不想為此傷了彼此兄弟間的和氣。

問題是,今天這事,偏偏碰到自己來處理。如果換一個人,無論是一哥、二哥還是六哥,局麵應該就不至於鬧成這樣。

想到一哥,他就想起了那雙溫和的久經世事卻不改堅定的眼。冷丁兒胸中被左堅激得一騰而起的怒火也就冰涼了下來。隻聽他輕歎道:“那、三哥你、到底想要怎麼樣呢?”

左堅怒道:“他即沒學會把我當做三哥……”

後麵的話他還沒想出要說什麼,旁邊胡三已插口叫道:“那就叫他磕頭陪罪!叫他從此知道誰是他三哥!”

店內一時猛地靜了下來,陳寄本來很薄的嘴唇這時抿得更緊了。冷丁兒一時也噤住了聲:他一向深知這十七弟的脾氣,隻要是他認定對的事情,要他陪罪,就是殺了他的頭也不肯的,哪怕自己是他最信賴的九哥。

何況,今天這事兒,他又如何能叫十七弟賠罪呢?

他吸了口氣,指了指那匕首適才留在桌上的暗赤色的痕跡:“可是,三哥,這象是赤蠍粉吧?給這東西沾上,那可不隻是劇痛。三哥適才出刀時,又有當小十七做十七弟了嗎?”

十七探馬中人人都知道,以那赤蠍粉毒性之烈,真可謂蝕肌腐骨。哪怕小十七盤蛇已慣,不畏劇毒,但那中毒後火燙般的苦楚,料來也是難捱。

冷丁兒一字一頓的道:“就算十七弟有什麼得罪了你,他也已受了傷了。三哥就算罰也該罰過了吧?”

左堅的臉色也不由露出點懊悔。不錯,剛才他急怒之下,出手是重了點兒。因為陳寄巡查過來時,剛好看到小令跟自己翻臉。惹得一個女孩子翻臉本來就叫左堅很沒麵子,何況這是個他極在意的女孩兒。

偏偏陳寄這小孩兒年紀雖小,卻最當真,立刻拿出軍規來壓自己,旁邊又有胡三和張百和攙和著,不由自己不發威。

但無論怎麼說,自己出手還是重了些。他一向雖惱小十七跟冷丁兒走得近,但這平素安靜的十七弟,確實也一向沒觸犯到他什麼。

冷丁兒見他臉色放緩,暗暗舒了一口氣。正打算怎麼消彌掉這場事非。卻在這時,隻見小令猛地跳了出來。她剛看著被左堅一腳踹散的凳子本一時忘了言語,這時似終於羞怒交攻,怒叫道:“王八蛋,你毀我東西!從哥舒老帥執掌關西以來,咱們軍中可從來就沒有這規矩。你也配列名十七探馬!你跟強盜又有什麼不同?仗著是個男人多威風嗎?有種你就將我殺了,隻要沒殺了我,我跟你不把這官司打到帥府門前我就改姓不姓魯!”

左堅遭她女孩兒家一聲叱罵,一張臉上登時暴紅起來。

卻聽張百和在旁邊怒應道:“不就是踹爛了你一條凳子?剛才,外麵饑兵要搶劫你這酒店的糧食酒水時,你怎麼忘了發威?不是我三哥趕過來替你擋住這場災禍,你現在哭都沒地兒哭去!龍城裏麵,現在關的可是上萬條餓狼!你以為擋住他們容易?三哥卻為你不惜出手!三哥他愛上你,是你的福氣。他要你,你不從也就罷了,現在為了一條凳子你也翻臉,你算什麼呀你!”

小令被他罵得愣了愣,也立即反唇相譏。店中一時亂了套兒,可冷丁兒的耳中隻聽到了那四個字:“饑兵哄搶……饑兵哄搶!”

——冷丁兒心中一驚,看來龍城內的局勢果然已到了危亡之際。否則,以尉遲將軍禦下之嚴,懲罰之厲,斷沒有人敢這樣做的。

他們十七探馬本是軍中精銳,供給縱缺,也不至此。真沒想到,城中兵士們已餓成這個樣子了。

他腦中電轉,陡生憂慮,就在這時,隻聽張百和、胡三跟小令越吵越怒。沒有人罵架能罵贏一個女人,何況是小令這樣一個在關外長大、口快唇利的一個女孩兒。

張百和越說越怒,猛地一抽手就向小令臉上扇去。他出手極快,眼見小令就要被他扇得滿臉腫紅,可陳寄更快,一晃身,就已隔在他和小令中間,伸手一架。旁邊胡三已怒罵道:“小十七,你今天鐵定要跟哥哥們翻臉啊!”

說著,他踢起地上一塊碎板凳,就向陳寄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