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1章(2 / 2)

在與巴基斯坦進行主權紛爭外,當地信奉伊斯蘭教的居民又偏向巴基斯坦,常常指責信奉印度教的大多數印度人迫害歧視他們,要求脫離印度而獨立,從而導致極端離心分子不時鬧事,挾持遊客及殺害外國人,以引起國際注意。

麵對種種外憂內患,印度為了避免發生暴亂及保護遊客安全,向這裏派駐重兵把守,草木皆兵。遊客們走在街上,動輒受到軍警們的“關懷”詢問,無形中更讓他們感到沉重的壓力。

在斯裏那加的市中心,滿街都站著手持突擊步槍或衝鋒槍的士兵。

在外麵閑逛的時候,英翔和英修羅都看到了路邊有不少被炸成空架子的建築。

一次,甚至有幾個軍人拖著被打死的極端武裝分子在遊街,那人渾身是血,被兩個人拉著腳,倒拖著走過,在地上留下了一溜粗大的血跡。路人紛紛走避。英翔遠遠地看見了,立刻拉著英修羅轉進一條小巷,不讓他看那種血腥的場麵。

不過,外麵的擾攘傳到這裏來時,往往已經痕跡很淡了。這裏的居民大部分是穆斯林,不但是素食者,而且待人熱情,助人為樂。英翔和英修羅混跡其間,如魚得水,過得很輕鬆。

等到了大雪紛飛的寒冬,遊客基本絕跡,這裏的氣氛更加安寧。

英翔走在街上時,常常被熱情的克什米爾人叫進家裏去喝茶。大家捧著熱氣騰騰的克什米爾茶喝著,天南海北一通瞎聊。當然,通常是人家聊,他聽。尤其是那些老人們,有孩子在國外留學的,更要當著他的麵念叨孩子。英翔總是溫和地傾聽著,偶爾安慰一句兩句。

英修羅已經跟湖區的孩子們搞得很熟了,常常在岸上聚眾比賽印度的國球板球。大人們也組織了啦啦隊。孩子們比賽起來十分認真,大人們助起威來也有板有眼,場麵總是很熱鬧。

英翔聽說後,隻是愉快地微笑,但從來不去觀看。他仍然不喜歡熱鬧,也不喜歡去人多的地方。

再後來,他在書櫃裏看到了一套法文原版的《追憶逝水年華》,便呆在船屋裏,慢慢地讀起書來。

這套由著名的法國作家M?馬賽爾?普魯斯特用了十五年時間寫成的巨著,英翔過去從未看過,既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

普魯斯特自幼患哮喘病,終生為病魔所苦,以致無法出門,便隻得閉門寫作。

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位一生飽受病痛折磨的法國文學巨匠倒與英翔有些相似。

不過,英翔這時已經停了藥。

剛到斯裏那加不久,蒼月就替他仔細檢查過一次,並認為可以暫時停一段時間的藥,看看情形再說。不過,他還是反複叮囑英翔,不能受傷,不能大量失血,不能太勞累,要注意保暖,注意飲食,注意心情……

英翔很感動,表示已經將這些囑咐全都記在心上,一定會注意的。蒼月這才放心地和鈴音離開。

到春暖花開的時候,身在南非的蒼月和鈴音還沒有回來,隻是偶爾會跟英修羅通個電話。英修羅在電話裏常常嘻嘻哈哈地把在這裏的豐功偉績大肆宣揚一番,得意極了。英翔聽著他歡樂的聲音,也覺得很開心。

初夏,達爾湖裏的蓮花全都開了,色彩斑斕的希卡拉就在蓮花之間穿行。舉目望去,周圍重巒疊嶂,潔白的雪峰與天上的白雲幾乎融為一體。各種羽毛豔麗的小鳥在歡快地飛來飛去。荷葉上的水珠在陽光下猶如一顆顆鑽石,耀眼奪目。湖麵上一片寧靜,隻聽到木槳緩緩滑過水麵的聲音。小船上放著空靈迷幻的宗教音樂,輕緩地隨風飄揚。

在出奇的安寧中,英翔會身著印度式的寬衣長衫,席地坐在門廊下,鬆弛地靠著軟墊,沐浴在純淨的空氣中,出神很久很久。

夜裏,天上的繁星與湖麵上的燈光相映生輝。幽幽的蓮花香會隨風飄進來,令人悵然若失。在人們的頭頂,不時有流星劃過美麗的夜空。

現在,英翔覺得不僅是自己的身體,包括自己的心靈、頭腦、魂魄,都變得極為空靈澄澈,已經看到了智慧的明光。

從小受到的訓練使英翔從來沒有信仰過任何宗教。但在這一生裏,他曾經遭受過瀕死的礪煉,達到過生命的極限,並走過黑暗的隧道,他以巨大的勇氣、力量和忍耐承受了這一切,闖過了危險而混亂的臨界點,擺脫了來自四麵八方的誘惑,最後,在這裏,他漸漸找到了心靈的家園。

他眼底深處的陰鬱逐漸在消褪,深埋在心底的尖銳的痛楚也在緩緩地變淡、融化……

這時,他想起了在所有通往克什米爾的主要路口處都寫著的那句話:

“塵世終於此,天堂始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