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澀泛起,心頭已不知是何滋味。
又想到了從前,她怕見血,若無可避免的碰到血光,他總會伸出手,將她的眼睛蒙住。
過了許久,仍然沒有發生什麼,隻是耳邊的打鬥聲大了起來,鏗然的刀鳴聲,時時在耳邊響起。
她伸出手,將夏洛的手拿開,眼前出現的人是莫無恒。他的刀光在月華下,冰涼如水。
橫刀揮過時,其中一人的腦袋已經飛了出去,暗夜下,血的腥氣越來越濃,讓人心裏泛嘔。
看到近在眼前的血腥場麵,西樓毫無畏懼的睜大眼睛看著,夏洛忽然笑了笑,“你不怕血了麼?”
西樓垂下眼簾,濃密的睫毛上竟有一點晶瑩。
“現在不是從前了。”她輕聲說。
刺殺的其中一人,趁著空隙,再次躥到了馬車跟前,雙手抬起刀就往下坎,隻是方向竟然是朝著西樓。
身邊的一隻手霍然出現,空手擋住刀,鮮血滴滴而下,落在西樓的身上。
西樓的淚落下,抬頭看到持刀的人已經瞪大眼睛頓住,過了一刻,緩緩向旁邊倒下,他的背後赫然插著一柄刀。
西樓看著他,莫無恒不說話,將刀從那人的背後拔出。
“皇上……皇上受傷了。”
夏洛帶來的五人中,唯一存活下來的夜寅已經來到馬車旁。
夏洛仿佛無事一般,隻是微蹙著眉,將那隻血肉模糊的手上的刀扔到一邊,淡淡說,“沒什麼大礙,沒有傷到要害。”
西樓默默無語,臉上淚痕已幹。
“我一直跟著你們,為避免被發現,我離得有些遠。發現襲擊的時候,我就趕來,差點就晚了一步,你沒事就好。”莫無恒擦掉刀上的血跡,將刀回鞘。
西樓不知說什麼,隻是木然點點頭。
夜寅找出紗布和金瘡藥,幫夏洛將手包紮起來,“屬下該死,沒有及時趕來。”
“沒事,這次事出意外。”夏洛低聲說。
“其實你不必救我,我們除了恩怨,已經沒有任何瓜葛了。”西樓說著,卻將頭偏向另一邊。
莫無恒收刀後,已經轉過身。
“無恒,你去哪裏?”西樓喊住他。
莫無恒停住腳步,卻沒有說話。
“跟我一起去吧。”西樓說。
夏洛也開口,“此去漠西還有一段路,我帶來的人其餘死人已經命殞於此,你不妨留下保護她吧。”
片刻後,莫無恒低語,“我去把馬牽回來。”
夜寅說,“眼下隻能馬上趕路了,或許能在早上趕到最近的城鎮。”
夏洛點點頭,“就按你說的吧,把這裏收拾一下,該拿的拿上,馬上啟程。”
夜寅疑遲一刻,“皇上,我想……想……”
“我知道,好好安葬他們。這個仇,我一定會報的。”
夜寅走後,西樓看向遠處,“你會如何幫他們報仇,若刺殺的真是漠西的人馬,你會發兵麼?”
“可是我覺得,不是漠西的人。他們剛才的首要目標是你,而非我。再則,如果不想我死,何必要故意讓我們以為那是汗王直接受命的人?”
“你說的沒錯,那些人孟府派的。”莫無恒已經站到他們身側,“我從他們的武功路數上看出來,和之前追殺我和西樓的人一樣。”
夏洛淡笑,“孟諍為何要追殺你?”
西樓搖頭,“我不知道,這樣趕盡殺絕,看來一定是有什麼特別的緣故了。”
四人開始動身,行在荒原中。
天上繁星無數,西樓忽然抬了頭,想起小時候,娘親曾說,離開的親人,都會變成星星在天上看著你。
是不是那裏有一顆星星是娘親?
娘親,我現在要去看的是所謂的爹爹的罪證,你說,我會看到什麼?一定是他錯了對不對?
回應她的,隻有安靜的星空,和一輪孤寂的明月。
清水鎮在清靈山下,距離漠西已經很近,隻要翻過這座山就能抵達。
清靈山不高,約半天能過去。清晨時,西樓一行四人到了清水鎮。一宿未眠,徹夜趕路,便是決定休息一日,明早啟程。
一覺醒來,已是大半日的光景過去。西樓獨自出了客棧,走上街。
鎮子不大,青石板鋪的路麵,積雪未化,到處是足印。低矮的平房,灰色的瓦片,行人衣著簡單厚實,臉上帶著笑顏,偶爾會有頑皮的小孩子在地上滑倒了,會被大人嗬斥幾聲,拉起來拍著身上的雪。
明日,就是明日了。
西樓望向遠處,鉛灰的雲層厚厚的堆在一起,充斥著一種壓抑。
明日就到漠西,按他所言,就能看到所謂的,父親的罪證,還有他要給的解釋。
西樓感到一種無言的恐懼和空洞,卻找不到任何東西能夠填滿心裏的那個洞。一路上,她一直告訴自己,那是假的假的,都是假話。他害死父親是真,他欺騙感情是真,那還有什麼可以解釋的。
那個冬季,吟風苦苦哀求皇上,留她活路。蘇錫一道折子遞上去,便是白綾而至。這些都是真相,他再怎樣解釋都無法抹滅的真相,還要跟著他去看什麼所謂的真相。
心裏仿佛被什麼堵住,有些喘不過氣來。
眼前一陣花白,踉蹌退了兩步,站定後平息氣息,方才慢慢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