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眉,夜涼如水。
風華坡十裏軍營像一鍋煮沸的水,熱浪翻滾,鍋底下卻還架著大火,瘋狂燃燒著軍營裏那久年不曾碰過女人的男人的欲望。
鮮明的嫁衣,迷離的眼神,潮紅的肌膚,那欲張欲合的唇,以及不時傳出的低低的輕吟,配合著曖昧的夜色,都像是一顆看不見的火種,點著了男人們身體裏的每一個細胞。
無論年紀大小英俊醜陋,跛腳斷腿,天殘地缺的,但凡是軍營裏的士兵,都如同被關在籠子裏餓了一個月的狼,此時籠外有人放了一塊色香味俱全的肉,將狼群放出籠子以後都拚命地想搶那塊肉,最後卻將那肉撕成粉末。
嫁衣被撕碎,不需要任何意想,沒有任何憐惜,也沒有任何人看見女人眼眸裏那懇求的眼神,他們的嘴,手,腿爭先恐後地在她身上蹂躪。
“公主!”點將台上,被綁在青柱上的丫頭未然看著瘋狂的狼群,驚聲痛呼,哀求負手立在一旁賞心悅目的男子,“將軍,求求你放過公主吧!公主是那麼愛你,求你放過公主吧!”
將軍目光一淩,回手一掌,未然身子一震,吐出一口鮮血,憤恨圓瞪的瞳仁一縮,頭便無力地偏向一邊。
“啊……”楚禛看著死去的未然,眼角的淚悄無聲息地滑落,隱沒在散亂的鬢發中,仰天想叫呐喊,卻竟發不出一絲聲音。
目光往右,男人在夜色中一襲月白錦袍,身影頎長,玉樹臨風,英俊如斯。站在點將台上負手而立,如天神一般居高臨下,欣賞眼前女子臨死前的絕望,嘴角有意無意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他在笑。
楚禛圓睜著眼,想將他看得更清楚,眼眸裏的淚水卻擋住她的視線,她用力地閉眼,將眼裏的淚水擠出,睜開。
他的嘴角在笑,他的眼角在笑,他的心在笑,笑她是如此愚蠢,笑她紆尊降貴,笑她不知廉恥。
可是,她是他的妻啊!
可是,今天是他們的新婚之夜啊!
那紅燭高台,那綢花錦簇,那溫香軟被,那洞房花燭,那合巹之酒……
合巹酒。
楚禛感覺心像是被人活生生地撕成碎片,痛得她幾乎不能呼吸,眼卻睜得更圓,看得更清,那個曾經她最愛的人,那個愛到就連母親的生死安危也可以不管不顧的人,那個人……親手將她推進地獄,萬劫不複!
“紅燭高盞,進入洞房,同心同德,百頭偕老!”那是祝福的唱詞。
“禛兒,你終於是來了,你終於成為我的妻了。”
“禛兒,在我心中,你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也不是青衛將軍,你隻是我最珍視最重要的人,我最心愛的女人。”
他與她十指相扣,攬著她肩,撫著她發,溫言細語。他看著她的眼,眸子裏是滿滿的愛意,他微黑的手指帶著薄繭輕輕撫著她的眉,她的臉,她的鼻尖,她的嘴唇,她的下巴,指尖輕輕抬起她的下巴,俯身在她柔軟的唇上深情地印下一吻。
“趙郎!”她羞澀地低下頭去,心裏溢滿幸福。
“禛兒,我們喝一杯合巹酒吧!”他親手替她斟上一杯水酒,手指摩索著杯沿的青花,遞於她,兩人挽手同飲。
燭火搖曳生輝,紅燭早已過半,燭身上凝著的長長短短的燭淚,如同泣血。
突然起風了。房間的窗子不知是什麼時候打開的,一股帶著露寒的風吹進來,吹得輕紗浮動,燭火在燭蕊上慌亂地跳躍了幾下,然後熄滅。
黑暗裏,楚禛突然有一絲心慌,她看不到趙單,便下意識伸手往趙單的方向抓了抓,沒有人,她低低地喚了一聲,“趙郎!”
沒有回應,漆黑的房間一瞬間像是換了一個空間一般,什麼都沒有,隻剩她一個人在這裏孤立無緣。她又著急地喚了一聲,“趙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