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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鮑書潮將葉遠水拉到邊上,輕聲說:“遠水縣長,快點離開這邊。可能那些拆遷戶會過來的。”

葉遠水朝四周一看,靜靜的。但鮑書潮的話還是讓他吃驚,他借故還得看別的點,就拉著朱廳長離開。他們的汽車剛發動,葉遠水回頭就看見剛才那片廢墟上,不知從哪裏冒出了一大堆人。他趕緊道:“走吧!快點。”

中午,令狐安也過來陪朱廳長。雖然效能建設規定中餐不得喝酒,但有六種情況例外。比如接待上級來人,比如招商引資,比如……而縣級領導中餐,隻要領導認為需要喝酒,就視同上述六種情況之一。朱廳長是北方人,酒量大,且豪爽。葉遠水因為剛剛生病,不宜喝酒,也強撐著喝了一杯。令狐安喝得爛醉,鮑書潮和蔣流也喝得幾乎見底了。酒醉之中,令狐安望著葉遠水,突然問:“陸向平不同意處理幹部,是向你請求了吧?”

“這……”葉遠水一下子懵了,這事他真的不知道,便說:“沒有。我也不清楚。”

“我說遠水同誌啊,我們都在湖東幹了這麼多年了,何必還……”令狐安一手搭在葉遠水的肩膀上,一手撐著桌子,“礦業經濟,還有老街拆遷,他們沒有你在後麵,哪敢……這麼……這麼……”

朱廳長笑著勸道:“我早就聽說湖東的班子是最好的班子。剛才喝酒不就是團結的嘛!好了,好!令狐書記!”

鮑書潮示意小徐將令狐書記扶著出了餐廳,令狐安回頭對朱廳長說:“廳長明年再來,你看看湖東老街,將是花……花……花園了。”

鮑書潮一直陪著令狐安進了房間,關上門,令狐安馬上清醒了。其實鮑書潮知道,令狐安今天的酒當中,有一半是水。依令狐安的酒量,就是全都是酒也不會醉到如此地步。他是借酒罵了一回葉遠水。葉遠水也不好發作,一來朱廳長在,二來醉酒之人的話當不得真。鮑書潮倒了杯水給令狐安,“令狐書記啊,剛才那話說得好。要不是葉……在後麵,哪有現在這樣?他們還在抓著錢衛中不放,聽說向檢察院報了。”

“是嗎?報了?”

“隻是聽說。我估計最近他們得向縣委彙報這事。”

“錢衛中人呢?”

“聽說整天和亞太風情城的一個叫蘭妮子的在一起。反正黨史辦也沒什麼事,他樂得……”

“瞎混!給他打電話,讓他振作點。”

“現在的關鍵是拆遷這邊難度太大了。那兩個處理了的幹部都不服,正在聯名寫信要上訪。我還聽說,豐開順和滿東北也在活動,他們提出礦業經濟中的腐敗問題不查清,他們決不罷休。”

“這簡直……唉!如果月底前,拆遷仍然沒有進展,就讓李天行他們參與。”

“我怕……他們可是什麼都敢幹的。”

“那怕什麼?讓他們放手去,出了事我負責!”令狐安嘴裏說著,心裏也有些虛。但是對於鮑書潮,他不得不這樣說。他是一把手,一把手就是負責的。一把手都不負責,誰承擔責任?

鮑書潮說:“既然這樣。我就通知李天行他們。”

令狐安洗了澡,在床上躺了會兒。要說今晚的酒不多,也是假,多還是多了,當然也沒到位。要說多了,他確實沒多。酒在七分,正好說話。他那句說葉遠水的話,其實早就掛在嘴邊上了。隻是他一直沒找到機會。這酒一催,機會就來了,話也就脫口而出了。葉遠水不可能發火,在那樣的場合,葉遠水得記住他是縣長,同時還得記住在省領導在場。何況令狐安最大的把握是:沒等到葉遠水發火,事情就會被其它人給勸解了。事實正是這樣。朱廳長很快站出來茬了一杠。這一杠就是台階,葉遠水的火氣被滅了,令狐安也正好下來了。

葉遠水在礦業經濟整合大會後,表麵上對礦業經濟的事,是不再像以前那樣死拎著不放了。但是,令狐安從市裏不同的渠道都得知,葉遠水和陸向平並沒有放鬆對礦業經濟中相關問題的調查。縣委已經發出了通告,而且處理了個別幹部,縣委是下了決心的。可是,作為縣委副書記的葉遠水,怎麼能……令狐安上周到市裏開會,專門找了下南明一書記。將湖東有關情況彙報了,南明一書記沒多說,隻說:“班子內一定要搞好團結。但是,團結是在原則性的基礎之上的。特別是反腐敗問題,這是政治問題,馬虎不得。令狐啊,湖東的礦業經濟,這麼多年了,問題很多。不僅僅遠水同誌,包括那些老幹部們都一直在反映。縣委執行通告是對的,不過,對違紀違法的,還得從來處理。我的意見沒變,並且已經責成市紀委李長同誌開展調查。你是縣委一把手,必須支持紀委的工作。”

令狐安聽了,本來還想解釋幾句,但覺得也多餘。南明一做出的決定,是很難被更改的。他隻好道:“歡迎紀委去調查。也好,礦業經濟的問題搞清了,也有利於湖東的發展和幹部的和諧。”

這句話說得堂皇,其實背後卻是萬分的不情願。這幾天,令狐安一直在考慮,怎麼合適地安排市紀委的調查。他剛才問到錢衛中,也是擔心調查組最終會從錢衛中這兒打開缺口。雖然這些年,錢衛中和令狐安之間也隻是禮節性的來往,最多比一般的禮節要重一些。但錢衛中一直是礦業局長,他和底下那些礦的老總們來往得密切。一些老總甚至和他像兄弟一般。那麼,令狐安的很多事情,錢衛中也可能就知道。錢衛中這人情緒化,這在這次處理中,明顯地可以看得出來。越是情緒化的人,越容易出事。市紀委過來,不可能盲目的泛泛地進行調查,而肯定要瞅準個別目標,各個擊破。

必須出手了。

令狐安直接撥了錢衛中電話。沒人接。再撥,竟然關了。

令狐安將手機砸在被子上,頭有點疼了。他呆了會,又打電話給於者黑,問他在哪。於者黑說在城裏。他讓於者黑馬上過來,最好讓熊明也一道過來。

於者黑問:“有什麼急事嗎?”

“過來再說吧!”

不到半小時,於者黑就先到了。一看令狐安的臉色,他就知道事情不小。令狐安讓他坐了,問了問集團最近的情況。於者黑說:“集團本身就是鬆散型的。現在各家礦還都在按照以前的模式在生產,隻是銷售上統一了。也好,價格上不再打內戰,管理上也在上層次。至於葉總,她幾乎沒來過。我早就說過,她的目的不在礦業這一塊。她知道礦業她統不了。她的目的在老街。那一大片黃金地段,太誘人了。她真是個有長遠目光的商人啊!佩服!佩服!”

“也不能這麼說嘛!沒有葉總,礦業集團怎麼能運作?你怎麼能當了這老總?”令狐安繼續道:“她搞老街開發,也是對的。隻要對湖東經濟發展有利,我們都得支持。”

“那是,那是!”於者黑說著,熊明敲門進來了。

令狐安等熊明坐下,才說:“找你們來,是想通報個事。可能這幾天,市紀委調查組要來湖東,主要是調查礦業經濟中的違法違紀行為。涉及到的人應該很多。這裏麵情況複雜,主要是一些領導幹部也在裏麵推波助瀾。我倒不是怕什麼,而是這樣的調查一進行一下去,會對湖東整個經濟造成影響。特別是對你們……”

“調查?還覺得湖東不夠亂嗎?”熊明問:“什麼時候來?”

“沒定。應該很快了。”

“那我們……”

於者黑接道:“事情很簡單。我們會注意的。不過……”他望了下熊明:“不過,也不能被動地等著調查。有些人總在後麵搞鬼,我們也得讓他們嚐嚐味道。”

“這……”

於者黑“嘿嘿”一笑,說:“這令狐書記就別問了,我有分寸。”

令狐安明白於者黑的意思,於者黑人稱“秀才”,一肚子怪。他要是想點陰招,很可能就是高招。官場上,都光明正大的幹,最後往往是那些並不光明正大的人得了利,而光明正大者,就如同高樹,如同出頭的鳥,“高樹多悲風”,“槍打出頭鳥”。於者黑在湖東,從一個小礦主一直幹成了湖東最大的礦業集團的老總,他並不是靠一張嘴吹出來的,而是靠智慧靠才幹打拚出來的。令狐安特別欣賞於者黑的就是這一點。在多次企業家會議上,令狐安都強調:搞企業的,不要僅僅盯著自己那一塊天地。小富即安。要居安思危,有長遠眼光。要用腦子,用智慧,用才幹。企業主要向企業家過渡,企業才能真正做大,才能上規模上檔次上效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