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崇至並沒有發脾氣,而是了然地點頭,坐在控製間裏透過玻璃望著她,“那我們就這樣聊聊吧。”
她並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也想不出可以說些什麼,蕭崇至卻開了口,“這首歌是我三年前寫的,那時候我收到了一張請柬,是她送來的,她在香港結婚了。”
“她是誰?”
“我大學時的女朋友,有一年期末考試我們一起在通宵教室上自習,她沒有帶厚外套,被凍得瑟瑟發抖,於是扒下我的外套穿在身上,把我凍得不行,大概是愧疚吧,後來她就做了我的女朋友。”
“畢業的時候我們分手了,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的酒,之後跑去那個通宵自習室看我們在課桌上刻著的字,有我們的名字,還有一些隻有在年輕的時候才會說的話,後來再也沒有那樣愛過一個人,因為已經不再年輕,愛上一個人是最輕易也是最艱難的一件事,不能再愛的原因太多,也許隻是時間不對了,愛情是天時地利的迷信,我深信不疑。”
“她走得很決絕,我送給她的禮物全數退了回來,她在香港結婚的時候我沒有去,雖然很想去看看她過的是否幸福,可是我做不到,做不到就這樣看著曾經愛過的人就這樣走出自己的生命……”
她終於知道了這首歌的故事,知道了歌詞的含義,重新錄一遍便順利過關,最後一個音符於空氣中塵埃落定,蘇夕冉居然淚流滿麵,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也許因為這個故事裏的蕭崇至忽然觸動了心中的那根弦,產生了非比尋常的共鳴,仿佛在一個不經意地看到了麵目模糊的自己。
蕭崇至的聲音透過機械緩緩傳來,“你呢,是不是也有一個這樣的故事?”
蘇夕冉低頭不語,那個故事也許發生過,也許現在還在繼續,可她深刻的明白,不會有什麼結局了,可是有些事,明明知道沒有結局,卻還是在繼續,有的時候不過是因為不甘心。
收拾東西離開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問蕭崇至,“她的那些東西你還留著嗎?”
他一邊找自己的東西一邊回答,“早就扔了,沒用的東西,擱在哪裏都是占地方。”轉過身來又補充道,“每個人心裏都會有這麼個人吧,按照文藝的說法,可以叫做過去,傷痕或者死穴,你以為你丟了它,誰知道哪天它自己就找回來了,可是我已經不在乎了。”
也許是真的吧,那個人是他的傷口,他又要變成自己的死穴,所謂的因果不過如此。
從錄音棚出來已經是午夜了,四處都是靜悄悄的,黑暗中有車燈在閃閃發亮,像一隻蟄伏的獸,她認得,那是周峪琿的車。
默默走過去,拉開車門上車,不想說話,也也沒有力氣說。他接過她的手袋,“怎麼這麼晚,看你的樣子像是打過仗一樣。”
蘇夕冉笑了一笑,“可不是打仗,半首歌錄了一個星期,今晚才找到點狀態,唱完覺得整個人都像是被掏空了。”
見她神色如常,周峪琿一顆心稍稍放下,蘇夕冉倒是真的累了,上車就開始呼呼大睡。她安靜地蜷在座位裏,滿身的疲憊,淡淡的燈光在她的臉上勾勒出一道玲瓏而粲然的輪廓,難得一見的溫順柔軟。他忽然覺得很是幸福,別人看見的都是美麗驕傲魅惑的蘇夕冉,隻有他可以看見她的疲憊,她的脆弱。
蘇夕冉醒來的時候發現四周一片黑暗,身上出奇地溫暖,掙紮著坐直身體,發現車仍然公寓的地下停車場,周峪琿在黑暗中開口,“醒了?”
她忽然覺得不好意思,“到家了啊。”
那個字霎時讓他的心明亮起來,“看你睡得正好,居然不忍心叫醒你。”
也許是在車上睡多了,回到公寓反倒精神了起來,周峪琿去書房看郵件處理公事,她拿手提下載了電影窩在床上看,漸漸覺得胃裏空洞得厲害,晚上在錄音棚大家叫了外賣因為鬱悶她幾乎沒吃什麼,現在才覺得餓得厲害,幾乎是在拉警報。
這裏的廚房基本上比樣板間還樣板,平時連水也不見得燒一回,好在冰箱裏還有些儲備,點火,燒水,把餛飩下鍋,心想如果有紫菜蝦米再有雞湯做湯頭就完美了,正在描摹雞湯餛飩的美好畫麵,周峪琿卻在她身後忽然出聲,“我能來一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