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婉清聞言,緩緩地回過頭,定定地望著她,嘴角忽然淒然一笑,輕輕地喚了一聲:“黎兒啊——”
以為她要對自己說些什麼和地牢裏關著的那個人有關的事情,黎兒豎起了耳朵,等了片刻,卻隻聽到她幽幽一聲歎息:“從前我問你為何總喜歡叫我小*姐,而不是和府裏其他人一樣叫我靜柔夫人,你說,是因為我長得和你過去服侍過的小*姐很像,此話可當真?”
“靜——靜柔夫人,你——為何突然問這個?”黎兒心裏突地一跳,以前總認為奚婉清自失憶過後,人變得有些癡傻,許多事情隨便編個原因便能騙過她,因而私底下在她麵前時便沒有那麼多顧慮,還是按照習慣稱她為婉清小*姐,但這段時間接觸下來,隱隱約約地總開始覺得她似乎已經不再如剛從青嶺山回來時一般心性一派澄淨,不管別人說什麼都相信,更何況,剛才在地牢經曆地那一幕,必定是讓她已經開始對自己這個由姚夜午一手編造出來的身份產生了懷疑,“我隻不過是——隻不過是——你可千萬別告訴城主——”
“唉,竟連你也不願意對我說實話了麼?”不等她吞吞吐吐地說完,奚婉清重重一聲歎息,目光裏閃過一絲深沉的失望和哀傷,轉過臉,不知望著哪個方向,一字一字歎息般,幽幽地道,“那時,他與我說,我叫顧小蠻,是他的妻子,他是我的丈夫——為了救我,身份尊貴無比的他竟然給一個鄉野老婦下跪,還將雙鷹玉佩那樣珍貴的東西給了別人——他對我那樣好,我便信了,可自從回了城主堡,我總覺得這事情有什麼地方不對勁,總覺得他有什麼事情瞞著我一般,方才,他又叫我去地牢見那個人,還那樣生氣,聽他們話裏麵的意思,竟好像我從前與那男子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一般,顧小蠻——這真的是我的名字嗎?那位奚家大小*姐呢?那也是我嗎?——黎兒,你真的忍心看我像個傻子一樣,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嗎?”
“小*姐——”受不了奚婉清灼灼目光的注視,黎兒有些不自然地輕輕扭過了頭,望著伸出院牆外的一枝文竹,忽然一跺足,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一般,“看你從青嶺山回來之後,過得那樣快樂,而且,城主警告過所有人,我原本不打算說的,覺得就讓你做顧小蠻也挺好,但,既然小*姐你現在覺得不快樂了,想知道自己的過去,我便告訴你實話——”
“其實你叫奚婉清,方才在地牢時,宣夫人她們口中的奚家大小*姐便是你。雖然,從青嶺山回來時,你因換了發型和裝扮,言語形態也與從前大不一樣,的確看起來不像從前的婉清小*姐,但是黎兒第一眼便認定你就是我從小就侍奉的奚家大小*姐,至於顧小蠻,我聽府裏一些老嬤嬤們無意間說起過,好像是城主原先的妻子,但在嫁進吳府的前幾天,忽然得病死了,據說,城主很是喜歡她,因為她的過世,曾下令舉城百姓披麻吃素整整一年,而見過她的人都說,小*姐你和她的確長得很相像,尤其是梳著這樣的流雲髻、爛漫無邪地笑地時候,更是和她像,大約正是因為你和那位顧小蠻顧小*姐長得有幾分相像,所以——所以,城主他才將你誤認為她了吧——”
“——誤認為?”怔怔地聽黎兒說完,奚婉清似一棵剛從開水中撈出來的白菜一般,渾身沒有一絲的生氣,似乎隨便一陣風便能將她掀起,嘴角浮上一絲淡淡的苦笑,“為何我會覺得他並非誤認為呢?——他根本什麼都知道,不過是自欺欺人地將我想象成那個女人罷了——嗬,原來,我不過是別人一個影子啊——”
“小*姐,你——你可千萬別胡思亂想,城主他早就警告過府裏所有的人,不許任何人再跟你提起你從前的名字和身份,若是被他知道,我把什麼都告訴了你,黎兒隻怕會被他亂棍打死的!我想城主他還是很喜歡你的,應當不會隻是將你當做什麼替身,你就好好地順著他,在這府裏榮華富貴地過一輩子算了,從前的事情想不起來就不要再想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