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的目光終於從羅韶卿和白川義正的身上離開,轉過頭來看了我一眼說道:“在日本讀書的時候,每次大哥在學校演講,鬧事,發表抗日言論被送到警察局,都是白川想辦法把他弄出來的。”

姑娘你想跟我說什麼,合著羅韶卿跟個男人還有奸&情是吧,有譜沒譜了還?我想起了上次天蟾舞台的事情,便問道:“上一次,梅蘭芳先生的演出,日本師團長辰巳榮一被暗殺,他們懷疑羅韶卿,而且帶走了他,可是第二天又被放了出來。這件事情是不是和這位白川男爵有關?”

聽見我提到天蟾舞台的事情,周圍幾個人的臉色立馬沉了下來。最後還是嚴彬站出來冷著臉來了句:“處長說什麼就是什麼。”

好吧,不願意說,我也不強求。事情大概和我的想象也差不太遠。現在,我倒是更關心他們談話的內容是什麼。嚴彬永遠冷著張臉,想從他嘴裏問出什麼,不太可能。小六對我一向不太友好,所以我隻得靠近小五問道:“他們在說什麼?”

“他們在說那三個記者。”小五說道:“大哥要把他們帶走,白川說不行,要交給日本人處理。”

“大哥。”小六喊了一聲便向著羅韶卿跑了過去。我還以為他出了什麼事情,趕緊轉頭去看。隻見他順手把槍又重新扔回到那小日本手裏,輕輕一躍便從那吉普車上跳了下來,正好落到白川義正跟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臉上是挑釁的微笑。

羅韶卿朝著爾豪招了招手:“跟我走。”

白川在他身後咬牙切齒,又一臉無可奈何。他突然用不太標準的漢語衝著羅韶卿的背影大聲喊到:“煜煊,總有一天我會勝你,在戰場上,你等著吧。”

羅韶卿叫人把何書桓他們送去了醫院,他便陪著我回家去接看夢萍離開。我怕節外生枝,依萍有所報複,便想著今天就送她去羅韶卿朋友家,三天之後就直接去香港。

坐在他的車上,我一直在想今天的新聞該如何報道,中日局勢越來越緊張。戰爭隨時都有開始的可能。上海究竟還能支撐多長時間?

“煜煊,是我的表字,但是很少有人知道。”羅韶卿突然開口說道。

是啊,我都不知道他竟有這樣一個熠熠生輝的表字。他卻在第二次見麵之時便連我前世的名字都知道了。

“你的事情,我知道的便是全上海市民都知道的。可見,我們其實也沒什麼交情可言。”我有些負氣的說道。

他笑著伸手過來揉我的腦袋:“胡說,連我暗殺日本師團長,後來被自己的同學兼死敵這麼性命攸關的事情你都知道,還敢說自己和全上海市民知道的一樣多。”

“那你什麼時候殺人滅口啊,羅處長?”我也笑著和他開玩笑。

他想了想很認真的說道:“那就今晚吧,去我家裏吃飯。”

回到家裏,我媽又帶著爾傑出去打牌去了。夢萍坐在客廳裏發呆。她對昨晚的事情非常恐懼,簡直不敢想象如果我和何書桓沒有正巧出現,那幾個人會對她做出什麼。

今天早上起來,我便告訴她想送她去香港散散心。她年紀還小,昨晚的事情的確又讓她恐慌。所以離開上海也是她現在求之不得的事情。我又跟她說,爸媽肯定不同意,會問起原由,你就說是學校組藝術團去香港演出就好。她也欣然答應下來。

我推開夢萍的房間走進去,她訥訥的坐在床頭疊衣服。見我進來也沒抬頭。她說:“姐姐,我覺得韶卿哥哥挺好的,比何書桓好,你就嫁給他吧。”

我想笑,又笑不出來,隻得伸手摸她的腦袋:“小小年紀,你懂得些什麼?”

“我什麼都懂,真的。”她抬頭看我,眼睛裏閃亮閃亮的,湧動的全是淚水。

我心一緊,想著她若是走了,我們姐妹這輩子興許都見不上一麵,眼淚就忍不住要往外湧。趕緊回頭往門外走:“你趕快收拾吧,先去我朋友家住兩天,然後和他們一起去香港,再一起回來。”最後的那句‘一起回來’我幾乎哽咽得發不出聲。

“我知道了。”她的語氣倒是平靜了下來,冷淡得像是看透一切。

把夢萍送去了羅韶卿的朋友家裏,一對中年夫婦,都是大學老師,帶著個和夢萍年紀相仿的兒子。都是和氣且善良的好人,把夢萍托付給他們我也可以放心。

送了夢萍,羅韶卿便帶著我去了他的家裏。奢侈大氣的羅公館警備森嚴。他告訴我他的父親常年在南京工作,很少回來。平時就隻有他和他母親還有小六他們幾個住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