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進櫻雨殿後,除了每日晨昏定省和偶爾到淑妃殿裏外,我幾乎足不出戶。即便是這樣,我也能感到時常有些奇怪的人出現在櫻雨殿前,直到我照例侍寢後,皇上連照例的進位也沒有,甚至往後的一段時間裏也沒再翻我的牌子,娘娘主子們的心這才放了回去,眼睛也沒空再盯著我這小小的從六品答應了,畢竟她們要關注的是下一個受寵的是誰,櫻雨殿周圍也清淨了下來。

我一片淡然,照舊除了每日定省外偶爾去淑妃殿裏,屬妃看我的眼神從猜疑到不解,再到放心,看我的目光也日漸暖和了起來。內務府也是淑妃打了招呼,他們才沒有因我不得寵而克扣我的例奉。我為這事前去謝恩,淑妃卻拉著我的手說:“妹妹何需多禮,住進這永和宮便是和我有緣。這宮裏的形勢想必妹妹也是清楚的,皇上跟前我也說不上話,如今,我能幫妹妹的也就這麼多了。”這宮裏向來是個踩低墊高的地兒,我雖是皇上親自所選,但並未得寵,淑妃卻在眾人鄙棄之時關照有加。聽得淑妃的話,她也有滿腔無奈,我頓時心裏一暖,起身拜倒在地:“日後娘娘旦有用得著嬪妾的地方,嬪妾萬死不辭。”

我真真正正過上了與世無爭的日子,平日裏閑來無事,便帶領宮裏兩個宮女秋菊、秋霜和太監小安子種花養草,櫻雨殿儼然成了我的秘密花園。

六月的夜裏已微微有些炎熱,我早早命小安子他們各自回了房。我因睡不著,便沿著櫻雨殿後園朝通往桃花源的小門走去。

這桃花源是我前些日子發現的,從小安子口中得知:這桃花源是皇上年輕時為已故薛皇後所建,親題:桃花源。薛皇後故去後,太後怕皇上睹物思人,傷心難過,便命人封了園。內務府怕園子荒廢了皇上想起時責怪,隻定期派人管理。因著皇上不進這園子,久而久之宮裏的娘娘主子們也就忘了還有這麼個地方,園子也就日漸冷清下來了。

我這才知道,原來這王皇後並非太子生母。不過,這與我無關,我隻想著娘現在在府裏的衣食無憂,我在這宮裏的悠閑自在,雖相隔兩地不能相見,但心裏亦是歡喜異常的。

走在寧靜的園子裏,看著掛滿枝頭的蜜桃,忍不住想摘上幾顆,帶回去明日裏與小安子他們分享。剛上前準備摘桃,卻聽見桃林中傳來細聲的交談,我心裏一驚,怕被發現,急忙躲到樹後,仔細聆聽。

“表妹,好不容易趁他設宴,我裝醉出來,這才得了機會前來。”

“表哥……”話未成句便隻剩下嗚咽之聲。

我用力地捂住嘴,避免驚呼出聲,腦子裏猛地閃出“偷情”二字,腳上再也沒了力氣支撐身體的重量,順著桃樹慢慢地滑坐到地上。要知道,宮裏的妃嬪與人私通是何等大罪,隻怕會禍及家人啊。

過了許久,我終於積蓄了足夠的力量,扶著樹幹爬了起來,思量半響,終於抵不過好奇心,在桃樹茂密的枝葉遮掩下,緩緩地朝抽泣聲靠了過去。月光下兩個背影緊靠著並排坐在石椅上。

“表哥,你我現下算是緣盡了,如今能見得表哥一麵,也就心滿意足了。表哥切莫再掛記,隻盼有個良人能好好照顧表哥,我就,我就…”女子再次淚如泉湧,泣不成聲。

“晴妹妹,不準你說這種話。我西寧幀宇對天發誓,這輩子除了端木晴絕不娶任何一個女人為妻,若違此事,天打雷劈。”

“不要,不要再說了,表哥。”女子失聲痛哭。

“晴妹妹,我說的句句皆是心裏話,我一定會竭盡所能,帶你離開,隱居山林,就算窮盡一生才能得償所願,我也無怨無悔。”

“西寧哥哥。晴兒何德何能,得你眷顧至此。”

聽到此處我已知那女子便是新進的貴人,如今最得寵的晴貴嬪;而那個男人便是皇上身邊最受器重,最年輕的將軍,西寧楨宇。我鼻子微微發酸,心裏發堵,帶著幾分羨慕,幾絲惋惜,

原來她的淡然是因為心裏早已有了良人,且這良人對她念念不忘,情深意重。隻是這又能如何呢?進得這宮來,便是進了籠的金絲鳥,再也沒了自由,入了棺材才有機會出得宮去。

正想著,突然聽西寧楨宇小聲喝問:“誰?”

我心裏咯噔一聲,撞見這種事被發現的結果,我不敢細想。深深地吸了口地,正準備走出去時,旁邊的桃樹上有隻大鳥飛了出去,西寧楨宇又小聲與端木晴說著話。我緩緩舒了口氣,這才把跳到嗓子眼的心慢慢放了回去,悄悄回了櫻雨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