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記得,要乖一點(2 / 3)

“人的欲望是沒有止境的,子建,在別人眼裏,你的工作就是值得炫耀的。你這樣覺得嗎,那工作也像是圍城,裏麵的人想出來,外麵的人想進去。”

“嗬嗬,圍城,對於我來說,是太遙遠的事情。”

“為什麼,你都成年人了。”

“我還不想被婚姻困住,我還小,想過幾年自由自在的日子。”

“誰會像個管家婆似的整天拴著你呢?”江彩雲看著林子建,眼睛裏有一種近乎怨恨的表情。女人總比男人快一步,她想愛的年紀,他還在說著喜歡。她想走入圍城的時候,他卻渴望著自由的單身日子。

沒有一個女人不希望和愛的人步入婚姻的殿堂。江彩雲曾想過逃避,那不過是她不自信的表現,並不代表她的心裏就沒有渴望。林子建是個結婚的好對象,家境殷實,一輩子會不愁吃喝。重要的是,他愛她,憐惜她。

這是一個沉悶的季節,清爽的風不知道從哪個方向吹來,然後攜帶著每個人的唾沫四處亂竄。大街上的清潔工忘我的勞動著,天橋上的欄杆每天都要用消毒水抹好幾遍。那些長年累月生活在天橋上的流浪漢此刻也不見了蹤影,可能是被這可怕的瘟風給嚇跑了吧。當然,還有一個可能,就是有可能被好心的治保會的工作人員送去了收容所。

收容所是個讓人害怕的地方,聽說那裏實施軍事化管理,走路的姿勢不對就有可能挨上幾腳,說話的口音不對也要隨時準備挨幾個巴掌。這些當然都隻是小菜一碟,主菜還沒有給各位看官呈現呢。為了反對血腥與暴力,在這裏就三緘其口了,隻是我們應該不會忘記,來年的春天,有一條鮮活的生命結束在收容所。

每一點自由的取得,都是用血換來的。時至今日,我們不再戰戰兢兢地走在大街上,一定得向那位殞命於收容所的烈士心存感激。

是的,他是烈士,就算不能封他為真的烈士,那麼就他的性格來講,他也是一個性子剛烈的男人。可能就是因為他的不老實,招致了死亡。或許,誰都應該唯唯諾諾,任宰任割。或許,這樣的軟弱,能夠換來最後一絲憐憫,不然,隻會招致百般的摧殘。

收容所當然不是渣滓洞,唯一的相同之處便是可以結束人的生命。

每一個沒有本市戶口的人,走在大街上都有可能被收容所接納的危險。江彩雲和林子建下車後,談笑風生地踏上了堅實的水泥地麵。江彩雲噔噔作響的高跟鞋的聲音像冬天裏一首明媚的的曲子,激蕩著林子建青春的胸膛。忽然江彩雲像遇到天外飛仙一樣小聲地驚呼:“不好啦,來,咱們繞道吧。”

林子建說:“幹什麼呀,神經兮兮的。”

“前麵有治保會的,你沒有暫住證啊。本來火車票可以管幾天,可是你沒坐火車。”

“那我坐汽車不是一樣?”

“坐汽車肯定不一樣,沒有證據啊。”

“要什麼證據,又沒有犯罪,還得為自己開脫嗎?”

江彩雲一跺腳,著急地說:“跟你說不清楚,來,往這邊小巷子裏穿過去。”

“唉。”林子建說,“這個城市不歡迎外來人員嗎?相當初,不是鄧老爺子別出心裁,這裏還不是一個荒郊?”

“別扯遠了,這年頭,你得適應這個社會,適者生存,不適者滾蛋,明白嗎?”

“什麼論調,每個人都有遷徙的自由,從這裏去到那裏,天馬行空。”

“大白天的,說什麼夢話。”話沒說完,江彩雲又低呼了一聲,“糟了,你看那兒。”

林子建順著江彩雲手指的方向,一大排男女青年男女擠在牆角,神色凝重。

林子建說:“還要不要繞道。”

江彩雲苦笑了一下,無奈地說:“不用了,繞來繞去就這麼幾條巷子,這是必經之地。而且,好幾雙狼一樣的眼睛已經看見了我,正朝我招手呢,跑不掉了。”

“我短跑冠軍呢,你要相信我。”林子建說。

“你是飛毛腿也是白搭,他們許多人,都是練過的,再說有武器在手呢。”

“啊?這麼恐怖啊,這是對付人民群眾呢,還是對付侵略分子呢?”

“唉,再說,可能就要倒大黴了,你看,我們在這兒徘徊,人家就不淡定了,他們已經過來了,請咱們過去。記得,要乖一點啊。”

話剛說完,那位衣冠楚楚的治保會工作人員就英姿颯爽地走了過來,手上還夾著個本子,上麵密密麻麻地寫上了許多名字,估計都是些落網之魚。

“查暫停證的,帶了沒?”

江彩雲拿出了工作證和身份證,恭敬地遞到那人麵前。

那人看過了兩眼,說:“我說的是暫住證,沒有,去那裏,很多人的那裏。”

江彩雲看了看林子建,沒有動。那人就皺起了眉頭,大聲地說:“去啊,還得我請你嗎?以為拐個彎就可以逃避,今天特大行動,所有人都出來了,不放過任何一個漏網之魚。”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林子建冷不丁給他接上這麼一句,江彩雲聽得臉都綠了。

“你說什麼?”那人卻並不追究,隻說,“你的呢?你們一起的吧。”

“我剛從老家來,不用辦暫住證吧,我剛下車呢?哪有時間去辦。”林子建據理力爭。

“車票呢?身份證也拿出來。”

林子建就解下背包,找了半天,終於將身份證給摸索了出來。那人看了一會,登記在冊,然後仍舊麵無表情地說:“暫住證沒有,也去,免得你女朋友孤單。”

林子建說:“這是哪條國法規定的?我坐汽車來,剛下車,沒有車票。”

“汽車也有車票,你自己不拿,怪不得我們。我們隻是按規定辦事。”

“這是什麼破規定,廣州,就是這麼歡迎外來工的嗎?”林子建指著街道兩旁被風吹起來的橫幅,果然,那上麵寫著大大的“歡迎外來務工人員”。

“小夥子,你說的話太多了,信不信我……”

“你怎麼樣?還想暴力怎麼的?”

江彩雲一個勁地朝林子建使眼色,林子建隻當是沒有看見,直到江彩雲來拖他走,他還用幾乎仇恨的目光將那治保會的瞪了兩眼。

江彩雲埋怨地說:“我跟你說過了,要乖點,就是要老實點,你怎麼就不老實了呢?那樣會吃虧的。”

“唉,我總以為我說的都是道理,我隻是說清楚我的真實情況。”

“不說了,真實情況就是你沒有暫停證,沒多大事,等下交點錢就可以出來。無非就是抓收入,快要過年了,他們也想過個熱鬧豐盛的新年的。”

林子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詫異地說:“這是什麼道理,他們不是有薪水的嗎?”

“薪水還不夠養活他們自己,還有一家老小要養,沒有這些外來收入,他們還不如去工廠幹個保安,那樣錢還要多些。別說這些沒用的了,雖說他們聽不懂,可在這兒出聲就是一大罪過。”